天空之城

【老闆碎碎念|地點系列|天空之城】

大家好,我是老闆「那個誰」,人生苦短,不如聽個「故事」解解悶?

收費站 https://goo.gl/MLu6N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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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6年吉卜力公司推出了《天空之城》(天空の城ラピュタ),從此我們那個世代的孩子看到天空大一點的積雨雲,「拉普達」就會脫口而出,好似大家都有著指向的飛行石,發出光束標記著各人不同的空中城堡,那個只有童年方可到達的花鳥樂園。

大一點,我們的秘密基地減去了基地,只剩秘密。
曾經的孩子被遺留在基地中,等待救援。

每個地點都藏著一個又一個的秘密,關著一段又一段的回憶,人生光景數十載,那裡失戀喝酒、這裡打架鬧事、某個轉角有人因失敗而痛哭、繁華的城市裝填著力量與空虛,現實世界在你我慢慢長大的過程中,成了一輛普通電車,必須看遍每一站的風光,每一處的悲喜,方才悠悠到達每個人的終點站。

但總有一站,你願意停駐多一秒,甚至錯過火車也無妨,就貪戀那一抹你從未見過的青山;那一片無盡的大海;那一個擦身將過的女孩/男孩,即使錯過下一站的功成名就也義無反顧,甘願多看一眼

是阿,多看那一眼粉身碎骨又如何?

「巴魯斯」(バルス)

不只讓天空之城歸于無盡的蒼穹,不再復返,也如火車催逼上車的鈴聲,提醒你回到車廂,一站站的愛恨情仇,都將進入最終的隧道而被黑暗淘洗吞沒。

不過別怕,故事柑仔店在每一站的轉角都可以找到,上車前來聽個故事吧。

–無論你是誰,給我你的故事,我告訴你不知道的故事-

教堂

【極短篇|地點系列|偷語者剪溜】

「下一個百萬得主就是您!」

〈教堂〉

日頭熾燄,頭戴方帽、留著長長白鬚的老人沿著橋墩散步,遠遠看到個瘦骨嶙峋的小孩蹲在一棟長形平房建築前。

「地基主,好久不見,怎麼瘦成這樣?」老人趕忙趨前問候。

「唉。」小孩慢吞吞起身,往後努努嘴,「這裡蓋了教堂後,就沒人拜啦。」

「教堂?」老人仔細端詳建築,發現屋頂上矗立個十字架。

小孩領著老人入內,寬敞空間裡擺滿長條木椅,三兩民眾低頭交握雙手,牆上也有個十字架,上頭釘著個長髮裸身的男子。

「那是誰?」老人問道。
「耶穌啦,國外的神。」
「可憐喔,連張椅子都沒得坐。」
「所以說啊,神都沒椅子坐,哪有可能拜地基主。」小孩摸摸乾癟的肚子,嘆了一口氣,幽幽晃到門邊蹲了下來。

「咦?」老人從低頭默禱的信徒中發現了阿珠姨,這才想起似乎許久不見她了。

過去阿珠姨三天兩頭就帶著仙草蜜來求明牌,老人被煩得受不了,隨口指示了一組數字,沒想到一周後阿珠便笑嗨嗨給他打了沈甸甸的金項鍊。

看著阿珠姨虔誠閉眼的模樣,老人心想,耶穌居然有這麼大神威,讓他兩個月沒喝到阿珠姨捎來的仙草蜜。

「咳!」一名跟耶穌有幾分相似的瘦高男子站上台前,宏聲宣佈,「各位兄弟姐妹好,今天要跟大家分享的是若望一書3章18節。」

原本低頭閉眼的阿珠姨突然睜開眼睛,手忙腳亂掏出老花眼鏡,在紙上抄下「1、3、18」,接著連忙起身快步離開,嚇了地基主一跳。

老人望著十字架上的耶穌像,不知道下禮拜祂的脖子上會不會也多了條金項鍊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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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貨公司

【極短篇|地點系列|偷語者剪溜】

「電梯向上,請問您要到幾樓?」

〈百貨公司〉

「叮!」

電梯門緩緩拉開,幾個女人迫不及待擠了出來,戴著白手套的女性微笑,鞠躬,按下關門鍵,再度消失在電梯門後。

方才擠出電梯的女人,筆直朝她走來,摸摸她身上的新品風衣,向櫃檯探頭問道:「這件現在有折扣嗎?」

五分鐘後阿莎力成交,櫃姐笑咪咪,她無動於衷,完美肢體維持單手叉腰的自信姿態,繼續讓身上華服勾引來者,她側臉望向電梯,期待門開。

連換套衣服都必須勞煩櫃姐的她,必須保持同樣姿勢直至打烊,什麼事都不能做,她只能注意斜前方的電梯,以及好像就住在裡面的白手套小姐,那手套上還繡著「004」小標籤。

她曾經數過,一天之內白手套小姐微笑、鞠躬、按下關門鍵高達兩百零六次,她忍不住有點同情也慶幸,自己還有個伴。

「叮!」電梯門再度打開,白手套小姐標準微笑,一個婦女牽著小男孩走了出來,「bye bye!」男孩突然回頭揮揮手,白手套小姐居然蹲下來,也微笑著舉起手來揮了揮,004標籤飛啊飛。

電梯門再度關上。她感覺遭到背叛。

不動聲色直到晚安曲響起,樓層燈光全滅,她走到隔壁櫃挑了一件鵝黃套裝,吃力地先卸下一條手臂,披好衣物後再接上手臂,接著將自己攔腰扭成兩半,窄裙套上腰際,再將兩條長腿歸回原位。

手扶梯已停擺,她只能一步步下樓,到一樓補上唇膏、眉毛、眼影,她對著鏡子眨眨眼,滿意極了。

又是新的一天,人群開始湧入,她在電梯裡異常緊張地拉拉那雙蕾絲滑布白手套,仔細遮掩腕關節的接縫。

「叮!」電梯門開,這是她今天第兩百二十次鞠躬、微笑、按上關門鍵,她摸著手套上編號004的小標籤,覺得真是充實的一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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旅社

【極短篇|地點系列|偷語者剪溜】

「來時兔月滿,去後鳳樓空。」

〈旅社〉

我的家很小,有一張床,小桌子上放著媽媽的化妝品,櫃子裡有幾件衣服,廁所也很小,我喜歡在媽媽蹲馬桶時擠在她腳邊,她都笑著說我愛撒嬌。

睡覺時,我喜歡趴在床邊地板上,媽媽從床上伸手摸著我,小小聲唱歌。

我們家隔壁住著幾個阿姨,跟媽媽一樣穿短裙,身上香香的,她們的家跟我家一樣,小小的,只有床、桌子和櫃子。

這裡每個家都長得很像,門上寫著不一樣的數字,我在走廊上亂晃的時候,會看到不認識的叔叔進去阿姨家。

媽媽也常常帶不同叔叔回家,她總是摸著我說:「要賺錢,才能買雞腿給你吃。」所以有人來的時候,我只能乖乖趴在外面等。

那些叔叔走了以後,桌上會多幾張鈔票。有時候媽媽會抽著菸,邊搽藥邊念:「有夠夭壽。」然後又對著鏡子把嘴唇畫得紅紅的。

今天,媽媽又帶個叔叔回來,他的味道很奇怪,我不想要他進我家,就一直叫媽媽趕他走,媽媽只是不耐煩地把我推出去,把門關上。

我走來走去,想去跟阿姨說有個奇怪的叔叔。突然我家門打開了,那個叔叔邊左看右看邊跑下樓,他還瞪了我一眼。

終於可以回家了。媽媽沒穿衣服,上半身倒掛在床邊,頭髮垂到地上,一動也不動看向我這邊。

我蹭蹭媽媽的脖子,她不理我;我一直叫她,她也不理我。我只好乖乖趴下來準備睡覺,免得又惹她生氣。

「是在吠啥?」隔壁阿姨啪達啪達走了過來,她的香味跟媽媽不一樣。

阿姨的尖叫好大聲,吵得我睡不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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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費站

【極短篇|地點系列|偷語者剪溜】

難道我當過人體驗鈔機,也要告訴你嗎?

〈收費站〉

幸虧她是一座高聳的收費站,還能看見高速公路上遠處的車燈。

寒冷的十二月底,車輛川流不息地穿過她的腳下一路向南,大家都說今年情侶得一起跨到2014年,才能相守一生一世,看來這洶湧的車流大多都是為了跨年。

遠眺著遠方車潮,她從不在乎跨年,她的職責就是穩固擁抱這條中山高速公路,讓車潮穿過她。

她的工作很無聊,其實不,她知道很多人的秘密,例如阿秀。

阿秀總是戴著袖套口罩,只露出兩隻眼睛,站在收費亭外藉著回數票紙鈔或零錢,碰觸過千千萬萬隻手,偶爾偷空啜一口保溫瓶裡的熱水。

年輕人就是不一樣,阿秀的動作快得像部機器,但她發現某天阿秀從一扇半開的車窗內接過回數票時,突然故障了一下,手心裡除了回數票還有一張皺皺的紙條,毛毛蟲般字跡寫著「可以認識妳嗎?」,旁邊還附上一串電話號碼。

幸虧她是一座高聳的收費站,才得以在車流中搜尋到那部藍色小貨卡。

不過,她也是第一次希望自己不是一座收費站,而是一間咖啡廳,讓阿秀與貨卡主人坐下來聊聊天。

那一整天,阿秀找錯錢五次,還有一次失手差點讓回數票飛到路上。

憶起阿秀那模樣,她忍不住想笑。
可惜,她恐怕再也見不到阿秀了。

已近深夜,阿秀收拾好東西走出收費亭,窗上掛著「e-Tag全面啓用」的海報,阿秀點了根菸,揣著口袋裡那張泛黃的紙條,回頭望了望她。

「啪!」

十二點整,收費亭燈光全滅,幸虧她是一座高聳的收費站,還能看見高速公路上遠去的車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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漁港

【極短篇|地點系列|偷語者剪溜】

明天的氣力,保X達B~

〈漁港〉

「好啦!大家緊去休息。 」
入港時正是黃昏,水面輕輕翻湧,攤平漁網後,泰哥大聲宣佈。

所有人離開後,泰哥跳到岸上蹲了下來,摸著我濕淋淋的身體說:「老大,多謝你。」

三八兄弟。

泰哥是船長,我是船,按理說,他才是我老大。

他粗糙的手掌滑過我右腹上的名字「達星號」,邊自言自語:「都落漆啦。」

一陣微風,吹得我隨著水波搖搖擺擺,身邊的軟絲往下潛去,泰哥的臉又曬黑了一圈,眼尾的皺紋跟我皮膚的刮痕差不多深。

他站起來伸伸懶腰,腿一跨又回到我身上,邊哼著台語老歌邊沖洗甲板,我一身魚腥總洗不掉,就像港裡的風。

黃昏下的甲板好像鑲了金,汗衫晾在艙外,泰哥走進船長室裡握著舵,忽左忽右的轉。

老歌配小杯高粱,他邊用腳輕輕打拍子,就像在幫我搥背。
搧著海風,陣陣鼾聲傳來,我盡力穩住身軀,遠遠有魚跳出水面。

一陣引擎聲由遠而近,哎,又來了。

阿珠還來不及停好車,一張大嘴先開罵:「不回家窩在這幹嘛?家裡沒溫暖?還是你在扮鬼扮怪?」

「賺的錢都交給妳,我是要按怎扮鬼扮怪?」泰哥無死無活回道。

「哼!你要扮鬼扮怪,我哪擋得住?阿明兩天沒回家睡,你們父子倆都同款啦!」

泰哥收起風乾的汗衫穿上,「大人大種了,免煩惱伊啦。」他跳回岸邊跨上機車載著阿珠,騎到轉角時又回頭看了我一眼。

天完全黑了,一個少年仔提著冰箱走來,站在路燈下綁釣組,他突然蹲了下來端詳我的右腹,「啊喲,掉漆了。」

呵,這個阿明,真的跟他爸一個樣。我忍不住笑了起來,笑得水面泛起一波波皺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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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車站

【極短篇|地點系列|偷語者剪溜】

他說,總有一天會習慣的……

〈火車站〉

月台上有人聚精會神看著報紙,有人皺眉頻頻看錶,揹著木箱的阿桑像壞掉的放音機,重覆喊著「便當!便當!」,他呆立在票閘口,任憑週遭人來人往。

「噹噹!噹噹!」進站警示音響起,原本坐在椅上打盹的人也驚醒過來,多數人紛紛提起腳邊行囊靠近鐵軌,「後退一點!」站務人員吹著哨子將所有人擋在安全距離後,唯有他仍一步步向前,腳掌前端懸在月台邊緣,一列龐然大物疾駛而來,時鐘顯示五點三十七分,閉起眼睛,他縱身一跳。

乘客魚貫排隊上車,站務人員指示搞不清楚方向的旅客該往哪走,有對小情侶正在難分難捨,平頭男腳都跨上車了,上身還傾斜在車外與女友耳鬢廝磨。

他躺在鐵軌與列車之間,手臂噴落至少五公尺遠,整隻腿噴到月台上,賣便當阿桑視若無睹的踩了過去。

待列車轟隆遠去,他才拖著肚破腸流的半截上身,將手腳一一歸位,回到月台等待明天的五點三十七分,再次縱身一躍

重複了這麼多年,被碾爆的痛楚日日上演,最折磨的是到了今天,跳下剎那他仍會憶起那張美麗的臉龐,頭也不回上了火車的側面永遠那麼絕情,就跟每天的日升日落一樣。

走近月台,腳尖懸空,五點三十七分,一跳,列車進站,月台上一對情侶拉著手離情依依,女孩嘟嘴淌淚。

「總有一天會習慣的啦。」躺在鐵軌上的他心想。

刺著英文名字的手臂掉落在五尺之外,賣便當阿桑又踩過那截斷腿。

畢竟,他可是日日為自己送行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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