標籤: 神明系列

【極短篇｜神明系列｜取語者黑貓】
　　
黑貓：聽說您這部門是神職考試中第一困難的，您怎麼認為呢？　
文昌：（輕笑）這外頭信口胡謅的，沒這回事。
　　　　　
〈神職考試〉
　　
殿前銅鐘陣陣響起，原本空蕩的神殿大廳，湧出滿滿考生，一時間人聲鼎沸。
　　
「慘了啦……」媽祖部考生捧著厚厚一冊筆記，緊張兮兮的猛翻，口裡不斷哀嚎：「1999年的遶境路線，我竟然寫反，下一科完蛋了啦！」
　　
「你嘛拜託，筆試還好吧，」神兵部考生啐了一口，喝道：「我們部門吼，剛考完南天門折返跑，等會三鐵測驗還要揹米袋，這才叫完蛋。」語畢，逕自捲起褲管、露出粗壯大腿，就地練起深蹲。
　　
「安靜點可以嗎！我還要惡補紅線的一千種打法，你們一直吵，最後那一百種我怎麼也記不起來！」月老部考生哭喪著臉大吼，手裡一團紅線纏得像毛球，一本字典般的紅書躺在腳邊。
　　
大廳佈滿緊張的氣息，唯有窩在角落的文昌部考生，伸伸懶腰，從布包裡拿出飯盒，搓了搓筷子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。
　　
「欸欸欸，你看那，文昌部考試不是聽說超難嗎？他怎麼那麼淡定？」
「真好，不像我，都還要臨時抱佛腳….」
「咳，人家文昌部、高材生的餒，哪裡需要緊張呀！」
　　
銅鐘再度大聲敲響，眾考生紛紛四散，匆匆趕赴考場。只剩文昌部考生慢條斯理地擦擦嘴，不急不徐地收拾著隨身物品。
　　
望著其他考生們忙亂的身影，他取出包裡一隻黑亮的考試用筆，小心翼翼地別在胸口，這才露出滿意的微笑，神采奕奕地走向考場。
　　
筆身鑲著「文昌筆」幾個金色細字，在他的胸前口袋裡，閃著耀眼的光澤。　
　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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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極短篇｜神明系列｜搶語者老闆娘】
　　
老闆娘：從什麼時候開始成為拉庫拉庫溪的河神？
拉庫拉庫溪：誰跟你說我是河神，我不是！
　　　　　
〈死生相安〉
　　
秀姑巒奉命南下巡查災情，聽聞近幾年旱害連連，低窪、熱區的老河神皆進入半昏迷狀態，一些無登記在案的小野溪神，更是直接罷工，或跳槽走人，完全放棄所屬領地，任由水源口變成荒溪。
　　
巡至山腳屬地，見一名女子偎於荒溪旁，說也奇怪，她不像山精鬼魅、也非地仙河神，就像團泥乾，貼著龜裂的溪底一動也不動，面容空洞，若悲若怨。
　　
心生一疑，便把土地神喚出，秀姑巒細細詢問：
　　
「眼前女子怎轄配河神軟黑玉仗？」
　　
土地聽聞所問，趕緊娓娓道出：
　　
「此女為六十年前，杏花村為鎮旱祈雨，而向河神獻祭的女子。當時，河神原無接收之意，然女子憤恨未息，大鬧山溪生靈。河神一時失了方寸，便把她留在身邊，試圖安頓其魂。
　　
誰知，幾十年來，旱害不止，此女怨氣尚未消解，河神便日益衰老。如今，山溪乾涸，河神逝去，而此女非人、非神、非魅，又無所歸處，便日日待在此處，至今無人可解。」
　　
思忖半刻，秀姑巒走向女子，拾起故人舊仗，立於旁側尚未一語。
　　
不知過了多久，女子啞著嗓子緩緩開口：
　　
「為人所棄，放不下怨，蒙老河神看顧數年，無以回報，僅能守得一方土地，望他早日歸來。」
　　
自知此女尚有可點之處，秀姑巒便道：
「放下死生，才能相安。妳若想回報老河神一片苦心，便隨我回去，好好修練。」
　　
百年後，秀姑巒公務日益繁忙，倒也忘了詢問拉庫拉庫，到底理解相安的道理沒有。　　
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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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極短篇｜神明系列｜賣語者老闆】
　　
獨家直擊！山神、人類、魔神仔罕見同框！
　　　　　
〈山神X魔神X人〉
　　
「又拐人，你真那麼閒啊。」
一身黝黑熊毛的孩子，慵懶地坐在老松的樹幹上說著。
　　
樹下看似有位人猿，正在某個不動的老伯旁邊排起了樹葉、樹枝、青蛙等森林小物，也不回話。人猿排完後，看著地上的物件端詳了幾分鐘，才滿意地坐下，拿出月桃心嚼著，等著老伯醒來。
　　
「山神大人也閒著沒事？要不來一片？」人猿拿出月桃心，抬頭問了孩子。
　　
「夏日萬物生長，比較沒甚麼要操心的，倒是你也來了兩三百年了，這家家酒玩不膩？」孩子揮手拒絕後，笑笑地說著。
　　
「其實我一直對人很好奇，不管過多久我都還是不太理解他們，想跟他們相處看看。」人猿又放一片入嘴細細嚼著。
　　
「所以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？」
　　
人猿沒有答話，只走向前去看了看那位老伯，又回到原位等著。
　　
「不過，這次張老先生不是我拐來的，他自己一人入山好幾個月了，我出現在他面前時，他也不驚訝，還請我喝了碗自己用野菜煮的湯，後來還跟我聊了好幾天。」呆坐五分鐘後，人猿才蹦出這句話。
　　
「只是他最近身子越來越虛弱，勸他回去也不肯，只說回家沒人，很寂寞。」
　　
「所以你就把他弄暈，移來這登山山徑？」
　　
這時日頭西斜，氣溫開始降下，老伯緩緩睜開眼坐起，突然一股氣喘不太過來，還好前方剛好有兩個年輕的巡山員，正朝這裡奔來。
　　
「老伯，你沒事吧，看看你身邊這些，一定遇到魔神仔了。」
　　
「還說這麼多，他看起來都快不行了，聯絡山下，我先往下背。」
　　
老伯意識朦朧地趴在年輕人背上，他只記得最後望向松樹的那眼，彷彿看見個孩子和那個陪他好幾天會說人話的猴子，在夕陽的餘暉下並肩坐著，那孩子背上的黑毛隨風恣意輕柔地飄著。
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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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極短篇｜神明系列｜賣語者老闆】
　　
將軍：今天先到這，海邊有邪氣飄來，我等要去探個虛實。
老闆：那我下次再來好嗎？將軍，將軍……。
　　　　　
〈王船小鑼〉
　　
「將軍，此海瀰漫妖氣，恐有大物將來！」參謀在馬上大聲說著。
　　
趙將軍掄起長槍，夾緊馬腹大喊：「列陣」，在旁傳令高舉旗幟左右揮舞，數十人長線行伍，瞬間化為小型方陣，前排拉盾持劍，後排彎弓搭箭。
　　
海面下忽現龐然陰影，快速朝陸地靠近，岸上人馬屏息以待。眨眼不及，黑影已至趙將軍面前，正當趙將軍要舉槍刺去，一位白髮老翁卻先跪在馬下，稽首伏地，腳邊還勾著個紅白相間的袋子。
　　
「將軍、將軍，我乃千年鯤精，受海中冤魂所請，特來託王爺幫忙。」
　　
趙將軍連忙下馬，單手舉槍，後面眾人落盾釋箭，他扶起老者便說：
　　
「鯤老，您和王爺也是老交情了，何必如此，只是怎會挑迎王大典來，府內上下忙碌，至少也送個帖來，別讓我們虛驚一場啊！」
　　
「趙將軍見恕，實是因為海中冤魂日多，來請託我者百萬之數，不堪負荷，且解決之道，也只有迎王大典之時，方可圓滿。」鯤老拱手說道。
　　
「此話怎講？而這百萬計的冤魂又何而來？」
　　
「將軍有所不知，近年人們漁獵日盛，濫殺濫捕，又髒污穢物多半入海，海中生靈多有毒害或誤食而死，連老朽都大受影響，上岸之時還差點被此塑膠袋絆倒，數百萬計的冤魂以此而生。」鯤老說罷，悻悻然扯去腳上袋子。
　　
「那麼王府可幫上什麼忙？」
　　
「老朽請王爺要升天而去之時，帶上這些生靈，放入天河，洗其怨恨，還祂們自由，方可投胎。只要將軍到時在船上敲響此鑼三聲，祂們便到，還請王爺恩准！」鯤老雙手奉上銅金色的小鑼。
　　
「我知道了，我就先收下，回去再稟王爺，您老請回吧。」
　　
…………………
　　
那年迎王祭典，出現一則趣聞，某晚王府內王爺突然指示，王船啟航那天需掛上一面小銅鑼於船尾，而這銅鑼竟在中軍府帳下找到，大眾嘖嘖稱奇。
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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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極短篇｜神明系列｜偷語者剪溜】
　　
剪溜：關於您和您的兄弟順風耳……？
千里眼：我們一個千里眼、一個順風耳，就是要協助娘娘視察民情，聽音救苦。
　　　　　
〈聞聲救苦〉
　　
一條小路沿途擠滿信眾，戴著同款鴨舌帽的進香隊伍綿延不斷，大夥鬧哄哄的，等著媽祖娘娘下一步要往哪走。
　　
「娘娘，西北邊五十公里處傳來陣陣哭聲，定有百姓正在受苦。」
　　
順風耳語畢，鑾轎一震，傾低左側，指示轎班往左前方小路走去。千里眼早已按耐不住，眼神飛過一大片矮林，盡頭只有一戶平房。一位婦人正端出一鍋熱湯，三個稚齡孩子圍著餐桌打打鬧鬧等著開飯。
　　
這家人看起來好好的，為何娘娘要趕赴來此？正當千里眼還摸不著頭緒，鑾轎竟已衝了進來，翻倒滿桌飯菜。
　　
婦人嚇了一跳，愣了半晌才跪了下來不住磕頭，三個孩子站在滿地狼藉中，一臉困惑。
　　
準備離開的鑾轎忽又轉向，橫過婦人抖顫起來，只見娘娘低垂眼眉，為轎底的婦人祈福。
　　
直到鑾轎在隊伍的吆喝聲中循原路穿越矮林，千里眼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。
　　
像是看穿了千里眼滿腹疑惑，娘娘先開了口：「有些眼淚，只能流在心肝裡。」
　　
「對啊！」順風耳急急接話，「那個婦人雖然笑著跟小孩說話，但心裡的哭聲好響！幸好趕上了，否則小孩就要被毒死啦！」
　　
千里眼回頭細細一瞧，看見婦人正抱孩子痛哭，裸露在衣服外的肌膚青一塊、紫一塊，三個孩子的手腳也無一倖免，淤血斑斑。
　　
有隻蟑螂在一地的飯粒菜湯上踅了幾圈，吃飽喝足後，還來不及爬到牆角，竟倏地翻肚，細細的觸鬚與腳抽搐了幾秒便靜止下來，動也不動。
　　
遠遠的，有個拎著酒瓶，走路顛顛倒倒的鬍渣男子，正掏出鑰匙往平房走去。
　　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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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極短篇｜神明系列｜取語者黑貓】
　　
黑貓：您牽過最難忘的一次紅線經驗是什麼呢？　　
月老：不就那個頑固小兒！　　
　　　
〈定婚店〉
　　
天方矇亮，王府上下張燈結綵，好不熱鬧。
　　
屋室內，王婉端坐鏡前，讓幾個丫鬟圍著梳妝。約莫十六七的年紀，容色秀麗，緊鎖的眉頭卻透著清冷。
　　
一朵朱紅色的花鈿，鑲在王婉眉間，與灑落的日光，相互輝映。
　　
「小姐，您今日真是好看！」一丫鬟望著王婉，忍不住哭道：「可惜這眉頭，讓那歹人給留了疤痕！」另一丫鬟聞言，連忙喝斥：「今日可是小姐的大喜之日，莫提那傷心往事！」
　　
王婉輕撫眉間的花鈿，慘淡一笑，並無回話。
　　
昏時，王、韋兩家締結姻親，新郎倌韋固，身著華美喜服，親迎刺史之女。
　　
沿路鑼鼓喧騰，陣仗非凡。陣中，卻有一老者緩緩逆行其間。
　　
老者長鬚白髯，一手持杖，另手挽著殷紅絲線。他轉頭看向婚隊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，便消失在熙攘街頭。
　　
是夜，帳幕低垂，新郎新娘對坐，同飲合巹。燭影搖曳，照得新娘王婉嬌俏可人，韋固一時心蕩神馳，伸手要握王婉手腕。
　　
不料，嬌美新娘突從袖口掏出匕首，刀光凌厲，直直刺向韋固。韋固大驚，踉蹌閃過，緋紅婚服劃出長長一道口子。
　　
他即時扶桌穩住，目露懼色，問道：「妳乃刺史之女，何故做出此事？」
王婉握緊匕首，拍掉花鈿，喝道：「你可還記得十四年前菜肆女娃？」
　　
朱紅花鈿倏地跌落，王婉秀麗眉宇間，赫然出現一洞窟窿。
　　
「當年你欲取我性命，若非王府收養，我早已…」王婉憶起幼時慘劇，咬牙怒道：「我日日尋你，便是求得今日，當報此仇！」
　　
「妳…」韋固一怔，兩行淚水驟然落下。
　　
「你放心，你我今日已是夫妻，」王婉再舉匕首，「待我此仇一報，我便立刻隨你同去！」語畢手起，一只香囊從懷中滾落。
　　
囊中散出一捆殷紅絲線，隨著刀光，一齊落向韋固的胸膛。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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定婚店（節錄）
　　
貞觀二年，杜陵韋固，將游清河，旅次宋城南店。遇老人倚巾囊，向月檢書。問其書，曰：「天下之婚牘耳。」固喜曰：「固妻安在？可見乎？」及明，入菜市，有眇嫗，抱三歲女來。老人指曰：「此君之妻也。」固怒，老人遂隱。
　　
固磨一小刀，付其奴曰：「汝素幹事，能為我殺彼女，賜汝萬錢。」奴曰：「諾。」明日，袖刀入菜肆中，於眾中刺之而走。
　　
又十四年，刺史王泰，以為能，因妻以女。可年十六七，容色華麗。固稱愜之極。然其眉間常貼一花鈿。固逼問之，妻潸然曰：「妾郡守之猶子也，非其女也。時妾三歲時，乳母陳氏抱行市中，為狂賊所刺。刀痕尚在，故以花子覆之。」固曰：「陳氏眇乎？」曰：「然，何以知之？」固曰：「所刺者固也。」乃曰奇也。宋城宰聞之，題其店曰「定婚店」。
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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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極短篇｜神明系列｜偷語者剪溜】
　　
剪溜：當初是怎麼會選這個神職？　　
註死娘娘：由得了你選？生死八字天注定，一出生命都寫好了。
　　　
〈生日快樂〉
　　
飛奔到家時，房內已傳來宏亮的嬰兒啼哭，張文祥推開門，卻被阿娘一手擋住：「等一下！是雙生兒，還有一個！」
　　
阿娘擋得快，但他的眼睛更快，從門縫瞥見臉色蒼白的妻，在床上痛出一臉汗。
　　
妻的嘶喊一次比一次淒厲，產婆喊道：「腳先出來啦！繼續用力！」
　　
不到一刻鐘，阿娘忿忿摔門出來，啐了口唾沫，「肚皮真無路用，兩個都是查某。」
　　
張文祥進了屋內，看見一對瘦小的腿，正奮力從妻張開的下半身掙出。然而，妻的聲音卻漸漸微弱下去，眼皮也愈來愈重。
　　
終於妻闔上眼再也睜不開了，產婆使勁拉住孩子腰際，從那逐漸沒了生息的產道拖了出來，爆出一聲啼哭。
　　
「身體太虛，一次生兩個，度不過。」產婆搖搖頭，將兩姊妹包好，抱了過來。
　　
懷中兩個嬰兒臉皮皺得像龜裂的旱田，張文祥卻怔怔得流不出淚。
　　
「抱去丟掉。明年討個新媳婦，兒子再生就有。」兩個孩子，阿娘連看都不看一眼，「早去早回，今天冬至要吃湯圓。」
　　
天頂的月閃著寒冷的光，照明狹窄隆起的田埂路，張文祥一手抱一個，彎腰將孩子放進圳溝邊的那一刻，兩娃異常安靜，裹在薄布中靜靜睡著，就像妻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的蒼白面容。
　　
回到家時，阿娘早已準備好熱騰騰的湯圓，囑咐道：「要吃雙數的量，雙雙對對，閤家圓滿。」
　　
張文祥溫熱的碗底還剩兩顆黏在一塊的湯圓，就好像裹著薄巾，在圳溝邊相依偎的兩姐妹。
　　
今晚風寒露水冷，他的女兒一口奶都來不及喝，恐怕也等不及太陽升起啊。　　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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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老闆碎碎念｜神明系列｜香灰】

大家好，我是老闆「那個誰」，人生苦短，不如聽個「故事」解解悶？

河神的尾牙：https://goo.gl/PRj6N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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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來來來，這杯香灰喝下去，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，大人病體康復，小孩無驚無嚇…..。」

身為從小就被認為需要無止盡收驚的老闆我，童年幾乎每過兩日即要聽一次上述的台詞，舉凡媽祖、關帝爺、玄天上帝甚至是土地公廟內的各種滋味，老闆我都嚐過一二。

受驚嚇要喝、考試要喝、生病要喝，嚴重一點還得要挑對時辰去取，根本稱得上當代萬靈藥，生津止渴不說，還外帶萬事如意、龍馬精神，若再加上幾張符紙的灰燼，那更是天神庇護、魑魅怕怕。

打小看著父母奔走祈求，得來的卻是那點灰，實在令我費解，飲下後也不見開悟，只有入喉的苦澀讓人醒腦不少。

「已成灰的，何來力量呢？」

後來老闆我虛歲漸長，才發現灰還真的有力量。
每個人都像一柱香，燒盡了歲月，餘下的那點灰，就是我們在肉體毀壞後，唯一能留在這世上的故事，讓親人懷念，供好友回憶。神明賜予的香灰，正是祂們被流傳不息的故事，撫慰着正在燃燒人生的我們。

「來來來，這包故事你拿回去，一天看三遍，準讓你體驗喜怒哀樂，看盡人世滄桑，不用有十條命，也可以體驗各種人生百態，記得要配溫開水喔。」

–無論你是誰，給我你的故事，我告訴你不知道的故事–

【極短篇｜神明系列｜搶語者老闆娘】

台日友好，歡迎台灣河神團光臨燕溫泉！

〈河神的尾牙〉

好他媽的冷阿，雖然拉緊頸上山青色的雙層脖圍，我還是忍不住直打哆嗦，到底是誰好棒棒出的餿主意，今年河神尾牙要出團去鄰國考察，直搗野天風呂，真是有病！台灣是亞熱帶島，河川們每季輪流都乾得要死，就算去泡黃金湯也不會水質優化上升，幹嘛浪費時間跑一趟……。

「拉庫拉庫碎念什麼，快點過來簽到。」擺好老闆的漱玉石，我連忙褪下浴衣，跟著泡進女湯。我老闆，東部一姐秀姑巒，整個夏天說話最大聲就是她，要誰翻船就翻船。

甫進燕溫泉，大田切川神立在雪池邊，靜笑軀身表示歡迎，隨即遞給我個木質托盤，上面擺著白瓷壺和瓷杯，可我來不是當倒酒小妹，這不擺明要我輪流伺候眼前諸位大姐頭。

「聽說熟成過後的清酒最適合一邊賞雪，一邊看楓紅喝。 」翹起尖細的食指，愛姐直指托盤，我趕緊捧遞過去，人家可是南台灣人氣王，粉絲香客年年為她掏心掏肺，花錢不手軟，聽說她有錢到龍宮門是用黃寶珠裝飾，閃死人的亮。

好冷阿，想趁著空檔喝口清酒暖暖身子，身材姣好的日月潭主便起身，坐到池邊散熱，嚐著自備的紅茶道：「這泉質乳白溫潤，洗完臉色溫紅，等等拍照都不用美肌。」哼，妳這拉皮過的女人拍照哪用的著美肌，信不信我手裡還有二十年前妳西瓜皮的大頭照。

像是聽到我內心碎念的聲音，本坐遠處的濁水堂大人忽然筆直地朝我走來，英姿勃勃地邁著步伐，右肩上黑玫瑰的刺青，跟著一抖一落的四處開花。

我倆就這樣互看許久，終於她開口說聲：「借過。」啊，抱歉抱歉，原來SPA區的開關被我拿去放托盤了。

拿起托盤趕緊閃到入口處，便聽外面一陣嚷嚷的抗議聲。唉，想必是那群可憐的小溝們，臉早年被染的紅、橙、黃、綠、藍、紫，現在出國又被川神禁止入浴場。這樣想一想其實我老闆也蠻罩的，只是我也有個小心願，今年尾牙禮物可以送我一台清淤機器人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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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天一故事，有看有保庇，
故事柑仔店，與你日落相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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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極短篇｜神明系列｜取語者黑貓】

天天都旺季逛逛月老廟～

〈月老〉

天色已暗，送走最後一批信眾，朱紅色的廟門輕輕地掩上。一陣晚風吹來，逗得門把上兩只銅環格格作響。

我正給殿上的紅花白花灑水，一抬眼，便見到月老踮著步子，急急走來。

「快快快！昨日那盤棋，我跟妳還沒完呢！」月老漲紅著臉，氣喘吁吁，等不及我招呼，便一屁股坐下。

「急什麼呢，這不是下班了嘛。」我忍住笑意，彈了彈指頭，一只棋盤逕自飛來，連著殿上供著的油飯、麻油雞，一齊擺上了桌。

「我的好姐姐，妳有所不知，我那殿吶，忙得昏天呢。只怕沒下幾步，又要被那幾個童子給逮到囉！」

話才說完，兩個梳著髻子的小童，拖著幾大袋文書匆匆進門，朝我行了禮，便眨巴巴地望著月老。

「哎，您那麼快又旺季啦！」我瞅著那幾只鼓鼓的袋子，忍不住笑出聲。

「妳才旺季，妳全家都旺季！」月老瞥了眼，從懷裡掏了塊綠豆糕塞進嘴，「將軍！註生娘娘，妳輸啦！」一只小兵重重地按在板上。

「最近什麼日子，怎這般忙活？」我伸手將棋子胡亂洗了，順口問道。

「現代人吶，情人節一個月要過一回呀！加上七夕、還有聖誕……不是呀，妳說聖誕節來找我這樣合理嗎？」月老忍不住發難，一邊又丟了塊紅豆糕入口，一旁的童子急得眼淚都要滴下來。

「都說現在少子化，過節好啊，去完你那呢，便接著來我這，增產報國呀！」我邊笑著，邊將茶水朝他遞去。

月老悶哼了聲，接過茶漱了漱，點開文書袋，一張張寫滿祈願的單子瞬時騰起，在月色下飛舞，銀白的月光灑落在粉色的薄紙上，煞是好看。

他接著揚起拐杖，抽了張沾染淚痕、汙兮兮的單子，便朗聲讀了起來。

「拜託月老賜我良緣，喪偶二春可，頭頂濃密為佳，若能月入百萬、長相激似裴勇俊，那更是感激不盡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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