恍神

【老闆碎碎念|失魂系列|恍神】

大家好,我是老闆「那個誰」,人生苦短,不如聽個「故事」解解悶?

醫院 https://goo.gl/zwXXv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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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說人有三魂七魄,一魂一魄都來自不同的地方,在人逝去後也各分東西,所以「自己」不只是「一個」,「你」至少是個十人的菁英小組,在每個思想與說話的當下,裡面有著許多參差的雜音,述說著天南地北的渴望、痛苦與目標。

所以「失魂落魄」的真正內涵是指――「其中一個自己離職了」。

人們都在不同事件的發生之際,資遣了某個自己。有人比較慘,十來歲就開除了十分之一的理想;有人更慘,三十幾歲就遺失了十分之五的快樂。

就像一場交易,以為拿十分之幾的自己作為籌碼,真能換得一些甚麼,或許有,但老闆跟你保證,十個禿子九個富,他們被換走的不只是有頭髮的自己,還有一段本來應該要細細品嘗的人生。

這些「被」自願離職的「自己們」,唯有在某個工作、讀書、旅遊的片刻,累到、苦到、感嘆到不小心恍神的moment,才會發現原來他們都在轉角處偷偷地等待復職,從未離去。

有時他們一個不注意會走到我們店裡,向老闆我問起有沒有看見你?有空就來故事柑仔店跟他們敘敘舊吧。

–無論你是誰,給我你的故事,我告訴你不知道的自己–

單人房

【極短篇|失魂系列|搶語者老闆娘】

沒人在乎一地的餅屑,除了她自己。

〈失魂ㅡ單人房〉

窗外的路燈蒼白地照向六坪大的單人房。一床一衛浴,牆緣疊放著數個行李箱。角落的簡約四層櫃內,單層放單週衣物,雙層放雙週行李。櫃邊立著小冰箱,裡面除了面膜,最近還有餅乾和啤酒。

方寧蜷著身子挨在冰箱旁,磁磚地板擺著筆電,游標自下班機後,便停在方格內等待,只顯示:[請輸入相簿密碼] 。

「媽的,到底是什麼。」難掩數月來的挫敗,她把頭深深地埋進膝蓋。他的生日、大學學號、電話、身分證、存摺末五碼,都加減乘除,互相試過無數次。

「哼。」方寧悶笑,那男人總是無法記得她重設的密碼是什麼。有次出勤還問她:「我提款卡密碼是5200,還是5280?」當然是5280我愛方寧,因為她希望他能再愛她多一些。

可惜,並沒有。

分開那天,他穿著陌生的灰襯衫來,坐在對面,眼神越過她的額,緩慢地開口:「 抱歉,我還是適合一個人。」

臨走前,桌面放著她愛的袖珍餅乾和9000元,他說謝謝她之前代購的英國梨。望著他俐落的轉身,彷彿數十年來的歲月都自此兩清了。

想起那弱小的餅,她像餅屑般碎散一地,用指尖拉開冰箱門。不知聽了多久的嗡嗡聲,她終於起身,一口一口吞完它。

窗外的燈不知何時已經暗去,天還來不及亮,她便得要出門,但喉嚨總是噎著難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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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極短篇|失魂系列|取語者黑貓】

娘娘,待小人為您試毒!

〈失魂ㅡ山〉

大雨滂沱的夜,隱沒在山腳的中藥房,仍閃著微弱的光。

女子狼狽地收傘,高高梳起的圓蓬髮髻,落下幾根凌亂的髮絲。纖瘦的身子縮在純白上衣裡,讓桃紅的迷你裙緊緊束著,不若平時那套深色制服來得自在。

「這是最後一日了。」女子呢喃著。

躊躇片刻,她咬緊花瓣色的唇,仍是跨入了藥房。老醫生抬眼,卻沒有認出她,女子走向櫃臺,箍著墨綠玉鐲的手遞出藥單,燈火照著黃蠟厚繭,她臉色一暗,迅速將手抽回,小心地藏在裙擺下。

老醫生也不甚在意,緩慢地揩了揩藥格的灰塵。女子屏著氣,心如紡織機的絲線,快速又糾結地繞著。「雨更大了呢。」老醫生咕噥著,女子卻沒有反應。「只要這味嗎?」她點點頭,付了錢就要走,卻又回頭道了聲:「謝謝。」

女子旋即沒入暴雨,卻忘了那把暗紅色的傘。

積水退去後三個月,山總算露出了稜線。剛送走抓藥的大嬸,老醫生便深深陷進藤椅,徒留收音機沙沙地吵雜。

「那紡織工廠的長子,真給水淹的嚜?」
『聽說呀,是跟廠裡的女工,到山上殉情去了呢。』
「他不是準備要跟吳家千金結婚的嗎?」
『女工是哪冒出的狐狸精呀!』
大嬸們走出門不忘邊碎著嘴,罵成一團。

一個警察模樣的小夥子接著來到藥房,喚醒打盹的大夫。老醫生直起身,眼鏡滑到了鼻樑,瞇著眼看著遞過來的相片。

「我見過她,水災前來買過幾回。」
『您還記得她買了什麼嗎?』
「久久來一次,每回都只買一味藥哪。我替你找找吧。」
老醫生彎身翻找帳本。小夥子湊上前,捧起本子細細抄寫。
「大夫呀,這幾味合起來,是治什麼的呢?」
「噯哦,這用來解夾竹桃毒的。」

年輕人道了謝,轉身離去。老醫生坐回藤椅,無意識的喃喃自語:
「但若沒中毒單喝了,可是要人命的呀。」

幾十年過去,老醫生的兒子接手藥房,新買的電視正放送著:「傳說有對不被祝福的情侶在此殉情,留下的怨氣會拆散熱戀的男女,因此八卦山便成了情侶們的禁地……」

「爸,你聽過這個嗎?不就後面那座山?唬人的吧。」兒子轉頭看向父親。

老醫生的臉,卻已深深埋進帳本,不再醒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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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園

【極短篇|失魂系列|搶語者老闆娘】

那些年的錄音帶,你買過幾捲?

〈失魂―公園〉

「老先生,B面已經沒辦法再修復,趁A面還能使用,我幫您轉成錄音檔,之後換到隨身碟就能常常聽,也不怕遺失,您看這樣好嗎?」

穿著黃汗衫的李涼揮揮手,撿起桌上的帶子放下錢,一步一步往外走。這輩子能修理好它的阿義上個月進了加護病房,恐怕一時半刻也出不來,他想也許就只能這樣子。時間也漸漸晚了該回去,媳婦下班要帶孫子從幼兒園回來,要是沒看見他恐怕又要叨念。

回家前,他特意去小公園的鐵椅坐一會兒,在老太婆去世前他倆總是一起在這做運動,先從拍打肩膀開始,讓雙手暖和些血液也會走得順。想起她病前彎膝的動作總做不好,不是重心不穩要跌倒,就是說老抱怨腿疼沒法做要他幫扶會兒,害得他每次這動作都跟不上拍子,久了膝蓋好像也容易酸痛

「你麥牽拖,我才嘸愛你幫忙。」阿春換上兒子送的氣墊運動鞋,從人行道走來,說鞋真可以減輕負擔,我看是她心情好,走路都變得快起來。

「涼仔,我那甜蜜蜜的帶子到底修理好沒,元宵的表演要到阿,要是學不好我可不要上台。」
「阿義住院阿,現在的少年仔都沒辦法修理,妳換一條好某?」
「啥,阿義住院阿。這樣也沒辦法,你來陪我跳舞好嘸?」
「麥啦,我不會。」
「走啦去找蘇仔學,伊真厲害。」阿春一把拉起他,雀躍地往前走,力氣變真大,拉他的手又暖又白,像年輕人一樣。

「阿伯,你東西掉了。阿伯……阿伯……。」放學路過的學生撿起李涼腳邊的錄音帶,卻發現他口水流在嘴邊連擦都沒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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廟宇

【極短篇|失魂系列|偷語者剪溜】

每聲擲筊的背後,都有個等待希望的容顏

〈失魂―廟宇〉

那天廟裡起了小小騷動,神明桌上的筊莫名少了一只,廟公握著那只遺留下來的筊,想了想,收進抽屜。

那女人便是在同一天出現的。

女人跪在神明面前,搖籤筒、抽籤、擲筊,搖籤筒、抽籤、擲筊,一次再一次,一次又一次。

廟公好奇看那女人擲出的筊,驚愕地發現,居然不間斷的擲出笑筊或哭筊,從來不曾擲出一正一反的聖筊。

「難道要擲到聖筊出現為止?」他心想。

冬時天黑得快,時鐘即將指向六點的前五分鐘,那女人深深一跪拜,雙手捧著筊,放回神明桌。

自那天起,女人每天準時下午兩點四十五跪在神明前,在反覆的笑筊與哭筊中不斷地跪拜、求籤。身旁的人,皺眉念念有詞,激動跪謝天賜聖筊,而那女人,表情始終平靜得像那只被收進抽屜的筊。

每個起身的五點五十五分,蒼白的她,唯有雙手泛着血色。

雷聲隆隆,下起滂沱大雨的梅雨季,廟裡空空蕩蕩,「今天應該不會來了吧?」廟公探頭往門口望,正好看見女人跨過門檻入來。兩點四十五分。

嫻熟得像部機器,女人跪拜,搖籤筒,廟公看著她紅紅的手擲出那一對筊,忽然雷聲大作,掩蓋了筊落地的聲響,彷彿還聽到一聲哀鳴。

不動如山的雙眼,泉水湧落,女人倏地站起,頭也不回奔出廟門,衝入雨中,形影漸散。

地上落着一正一反,紅艷艷的聖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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醫院

【極短篇|失魂系列|取語者黑貓】

就是這個光!就是這個光!

〈失魂―醫院〉

他慢慢地撐開眼,眼皮卻像黏到了些什麼,只能張開一道小小的縫,黑壓壓地,什麼也看不見。他試著要把眼周的黏稠物體撥開,手臂卻使不上力,猛地一股劇烈的刺痛襲來,扎的他整個人從床上彈起。這才發現,四周並不是一片黑暗,有圈黃澄澄的光暈,在頭頂微弱地發著光。

他忽然想起小時候那次旅行,回程時,天已入夜,他們的車子疾走在杳無人煙的大道,前座的父母親大聲說著話,他只有自個兒待在後座,愣愣看著外頭。車窗外暗得很,數完十隻手指頭才能見到下一盞路燈,望出去,盡是陰森怪狀的樹影,張牙舞爪地,使勁地朝著他嗚咽。

外頭樹影搖晃地猖狂,前頭的吵鬧聲愈加劇烈,他抱著自己的膝蓋,蜷在後座,越縮越低,像要把自己牢牢地嵌進椅縫。啪一聲,頭上一盞昏黃的小燈倏地亮了,母親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了身旁,輕拍著他的背脊,邊哼唱著兒歌,直到他沉沉睡去。

整個房間只有機器規律的滴滴聲,他靜靜地盯著那圈光暈,感覺疼痛一下全消失了,身體輕盈無比,像隨時能飄起來般輕鬆,轉頭環顧周圍,發現左右圍著一圈綠色的簾幕,柔和的黃光底下,自己正安穩地躺在那裡,沉睡。

突然幾個穿白色長袍的人衝了進來,攢動的人影幾乎要將他的身子淹沒,他想提醒他們安靜些,卻沒有人理會。床頭的儀表板上,黃色的線條大幅度地跳躍,機器瘋了似地慘叫,他突然眼前一黑,陷入沉沉的陰暗。遠遠地,母親的歌聲柔柔地唱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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