跑龍套

【老闆碎碎念|香料系列|跑龍套】

大家好,我是老闆「那個誰」,人生苦短,不如聽個「故事」解解悶?

辣椒 https://goo.gl/fns9H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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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0-90年代的港片,可說是輝煌無敵,從無厘頭到藝術的都別具風味……。

周星星正經卻荒謬的演出,打造出一代喜劇之王的悲喜,張阿飛細膩深刻的動作,推開一扇乍露春光的契機, Mark周穿梭在新舊愛戀以及槍林彈雨,展示出大衣外套應擁有的破洞時尚,正英叔叔走跳在陰陽之間,代言著鬼怪的愛恨情仇。

青霞姊身穿一襲古傲,唱著笑傲江湖,王小倩跳轉在人鬼之間,再續聊齋,張敏不知在大都等了多久的連杰,還有早將癡情小店當作麻將間的德嫻姑姑,一時金光閃閃,亮得老闆都流下時代的目油了。

BUT,再好的主角,都需要更好的配角演員,不專業的龍套將會毀掉一切。

主角亮眼的際遇旁,一定有人演活我們最平凡的樣子,電影才能產生了切身的實感與鮮活的生命,即使一個小小的轉場,那位走過馬路的先生,也要認真地踏下每一個步伐。

主角給了我們夢想,龍套演員給了我們現實。

夢想會在每部電影中轉瞬即逝,而現實卻會在次次的拍攝中不斷再來,就如人生。

現實通常只要撒一點點,就容易瀰漫出一股怪味,蓋過各種夢想,怎麼去拿捏兩者的味道,就是電影成功的關鍵之一,就如煲湯,配料跟主食材之間的曖昧關係,如何在相互牽制與融合之中,談成一碗令人戀愛的味道。

說了這麼多,老闆娘煮的湯都要冷了,要快點趁湯還熱著時喝,你說對吧?

–無論你是誰,給我你的故事,我告訴你不知道的故事–

黑胡椒

【極短篇|香料系列|賣語者老闆】

「所以我說那個黑胡椒呢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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〈黑胡椒〉

那天,大火跳躍在勇哥的臉上與雙手,最後像感染一樣蔓延到全身,一旁的他嚇得面無血色。等回過神來,救護車的聲音以及閃光已經漸漸遠離,勇哥請人帶的最後一句話,就是叫那小子以後要小心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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客人結帳時對著櫃檯皺著眉說了句話。
收帳的阿姨賠了個笑臉後,惡狠狠地向他這瞥了一眼。

「怎麼又沒放黑胡椒?」

勇哥頭也沒抬,抄起炒完還熱著的方形鐵煎鏟,直接往他頭上敲。

他一句不吭,不服輸地大力炒動著手上的豆芽。加入黑胡椒時,他輕輕地轉了半圈,顆粒稀稀疏疏的烙在大盤的菜上,用懸殊的比例展示對抗。

勇哥一把奪去研磨瓶,再轉了五圈,沒說甚麼就將豆芽分給前面目睹這一切的老客人。客人吃了口,微笑向勇哥點頭,露出的牙齒塞上幾顆頑強地胡椒粒。

他伸手比了比牙,勇哥拿了一張剛吸完油的餐巾紙,快速地往他嘴招呼過去。

勇哥煎炒時,就像在打一套失傳的功夫,兩手煎鏟前後推拉、左右迴圈,有如傳出內力讓葉菜入味三分,一個轉手,肉排已在空中翻滾,卻無半點肉汁散出,落地一錘,震碎了肉中經脈,徒留柔嫩,澆上口酒,催動內功大火乍現,接著一陣刀光劍影,肉排看似無損,卻流出陣陣香濃氣味,最後拋空720度的研磨瓶,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,撒下了一顆一顆黑色粉末顆粒,至此一門武藝演示完成,一道焦香多汁的牛排就橫空出世了。

看在徒弟的眼裡,每次演練震懾著他,也試圖完美複製,唯最後撒上黑胡椒的那個華麗又確實的步驟,只能望洋興嘆。

那天,烈酒一如往常地澆上鐵板,卻不知怎地漫起大火,火跳上來的前一秒,勇哥從旁出現使勁推開他,火焰轉而攀上勇哥的臉與雙手,瞬間長滿全身。

勇哥再也沒有出現了。

如今,每道餐點上,都有足夠的黑胡椒,但他只能做到360度的弧圈,還不是每次都能成功。

而聽說昨夜勇哥去找他了,好像只問了句「有記得加黑胡椒嗎?」

他卻不停地流淚,勉強笑著擠出了一句「勇哥阿,一定要加嗎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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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菜

【極短篇|香料系列|取語者黑貓】

擁香菜 vs. 反香菜,你是哪一派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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〈香菜〉

「老闆,我的羹不要香菜喔!謝謝。」

點完菜,她快步走進店裡,百褶裙的下擺都已經濕透,冷冰冰地貼在大腿上。外頭冷雨淅瀝瀝地下,狹小溫熱的店裡擠滿了人,她把書包橫抱在胸前,側身走入窄窄的通道。

通道兩側的客人,背對背地坐著,她小心翼翼地踮起腳,卻還是讓濕淋淋的裙擺,沾上了一名男子的背脊。打領帶的男子轉頭「嘖」了聲,重重地挪動板凳,嫌惡的表情,啊,多像今天服儀檢查時,導師瞅她的神情。

在靠窗的角落坐下,她卸下書包,讓它穩穩地枕在膝上,冷風嘶嘶地從窗戶縫隙滲進來,她來回搓著手,不住朝手心呵氣,一眼瞥見壁上的時鐘,啊,補習又快遲到了。

冒著熱氣的羹湯端了上來。她兩眼發直地瞅著。

「老闆,我的湯不加香菜耶。」
「齁,係喔,啊這不加不好吃啦!」
老闆雙手往圍裙上一抹,自顧自地走了。

悶著頭,她拿起湯匙,在小小的碗裡撈著香菜,綠色嫩葉黏糊糊地貼在白瓷調羹上,甩也甩不開。她索性把湯料撥到角落,湊到碗邊啜了口湯。

「嘖!」一股爛泥和著肥皂的味道。

她忿忿地抓起書包,又走進冷咧的空氣,把幾個銅板跟那碗香菜湯,都留在小店的角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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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簷答答滴著雨,她將鑰匙插進鎖孔,一轉,門竟然沒關。只見老爸端著一鍋湯,興沖沖從廚房出來,身上還繫著媽的紅色圍裙。

又有香菜。

乒乒乓乓跑上樓,碰一聲,把自己鎖進小小的房間。她抱著膝蓋,蜷縮在角落,一股爛泥和著肥皂的味兒,從門縫幽幽地鑽了進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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辣椒

【極短篇|香料系列|取語者黑貓】

辣得淚流滿面,辣得無法停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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〈辣椒〉

簽好了字,阿滿拎起行李袋走出門,停在樓梯間,她望向腳下陡長的階梯,背後鐵門沉甸甸地闔上,一陣辛辣的香氣,從門縫悄悄鑽出。

先生一家喜歡吃辣,談戀愛時,阿滿第一次到他們家裡吃飯,紅色的塑膠圓桌鋪了報紙,上頭又是整片火紅。當時還是男友的先生,興匆匆為她介紹:這道是辣子雞丁、那是麻婆豆腐、宮保花枝、酸辣海鮮湯……還有那道青菜,是用家裡特調的辣椒醬炒的喔。

偏偏阿滿吃不得辣,每嚥下一口,喉頭就像被掐住般,喘不過氣,她急急地灌下一大口湯,灼熱的湯水滑過咽喉,宛若針扎,阿滿被嗆得淚水鼻涕直流,身旁的男友卻笑得開懷。

嫁進他們家後,料理過幾次被說是清淡如水的醬汁,阿滿便再也沒有掌過廚。不必待在爐子旁熏眼,對她來講也是好事,阿滿樂得將廚房交還婆婆,自己日日出門,擔下了採買的工作。

她總是拎著長長的清單,勾著帆布包,裡頭塞著各式辣椒,來來回回繞著這座樓梯。扶手的鐵桿,帶著一股鏽蝕味,常讓阿滿想起冬夜的餐桌上,那盆滾著熱氣的麻辣鍋,每每吃到尾聲,那幾塊靜靜躺在碗底,殘破不堪的鴨血,似乎也是這樣的味道。

阿滿搖了搖頭,重新抓緊行李袋,扶著把手,緩緩走下樓。原本緊緊貼著扶手鐵桿的紅色塑膠,多處早已剝落脫皮,幾個太陽照得到的角度,甚至熟爛成一攤攤的稠狀,軟爛地像,無處不在的紅色醬料。

走出老舊的公寓,兜兜轉轉,阿滿在一家清粥小菜門口停下,夾了幾道清爽的菜色,配著地瓜粥吃了起來。入口即化,淡而不膩,她一口接著一口,囫圇吞嚥著,突然發了個愣,轉頭問向櫃檯:「老闆,你們這裡有辣椒醬嗎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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孜然

【極短篇|香料系列|搶語者老闆娘】

天蒼蒼,野茫茫,火烤野味孜然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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〈孜然〉

離開出境大廳已經晚上六點多,外頭天色卻依然明亮,卓雅拖著行李停佇,望著遠方的現代建築,她忍不住錯笑出來,原來烏魯木齊並不全是荒煙漫漫。

接下來要往哪裡去呢?

把手伸進口袋,掏出一瓶孜然粉,緊緊地握在手心,直到玻璃瓶身都熱了,她才挺直身軀,隻身搭車前往青年旅館。這短短的車程,著實令她害怕,可司機花帽的太陽繡紋如此耀眼,讓她忍不住鼓勵自己不要怯懦。

男人討厭孜然的味道,他說像她這樣守本分的女生,不該喜歡這種野味。

他既然走不了,她願意先走。

下了車,大聲地向司機道謝,謝謝他並沒有在一開始就毀了她對旅行的期待。辦好入住手續,她就靠在門廊邊,夕陽的餘光終於緩緩出現,而八點零六分的現在,她在新疆,不在台灣,不用替下班的男人洗白襯衫,不用準備明日的早餐。

旅社廊下有羊肉饢餅可自取,她拾起一個,再次拿起口袋的孜然粉,像許願一般,豪邁地灑滿整個平面。遞入烤箱後,她緊閉雙眼,仔細聞著晚風中久違的香味,果然是種猖狂的野味,就像十七歲初識的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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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角

【極短篇|香料系列|取語者黑貓】

滷味的靈魂,煲湯的底蘊,
辛香飄千里,餐桌上的那顆星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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〈八角〉

沸騰的水滾滾冒著煙,從食材的間隙裡吐著泡泡。婦人朝鍋內扔了幾顆八角,又接著倒入一碗黑稠稠的滷汁,便將爐子轉至小火,加上了蓋。

***

女子半裹著皮草,裡頭穿了一身鐵鏽色的長洋,裙襬幾乎要蓋過腳上的踝靴,身子一轉,紅棕的布料襯得肌膚白皙透亮。一輪姿勢擺完,快門聲仍不絕於耳,於是她又隨性地轉了個圈,裙尾隨著她的腳步飄逸著,像星子般閃爍。擺弄了一陣,女子才緩緩走出攝影棚,即刻便有一群化妝師湧上,為她整髮補妝,圍觀的人群也漸漸散開。

「徐導演──」忽然一個甜膩的嗓音朝人群喊著。

一名穿西裝的中年男人回頭,看見叫他的人,赫然是剛才在棚拍的那個女子。

「導演,我是田琇呀。天哪,我差點認不出你來了呢!」女子笑吟吟望著男人,臉上的金粉還艷艷閃著光。

男人朝她上下打量了半天,還沒來得及回話,幾個小助理便跑來,抱著行程表急急地喚她。她撥開助理,湊到男人耳邊低聲說:

「上次我們拆夥後,怎麼就沒再看到你的新作呢?」

女子的紅唇幾乎要貼上男人的側臉,一股濃郁的甜香味湧來,男人往後踉蹌了一步,低下頭,搔了搔花白的鬢角,手一抬起,西裝外套便扭出了皺摺,一圈鮪魚肚在尾擺若隱若現。

一旁的助理焦急地再度上前,女子甩了甩頭髮,便讓助理們簇擁著朝休息室走去,臨去前,又笑吟吟地轉頭對男人說:

「導演,之後如果有合作機會,可別忘了我喔。」

推開休息室的門,田琇一把將皮草摔到地板,撈起裙擺,一雙踝靴也沒有卸下,便一個勁地坐上化妝檯,兩旁的小妹連忙上前,替她按摩起腿來,邊上還有個化妝師,開始幫她上起髮捲。

不一會,有個廚娘從後頭端上碗湯,一個青花的瓷碗盛著紅燒湯品,飄著濃郁的辛香,田琇拎起調羹,舀一瓢送入嘴裡,哼了聲,嘴角漾起一陣冷笑:

「這紅燒湯嘛,就是得加八角,其他什麼呢,根本不重要。」

正說著,又把羹匙扔回湯碗,深褐色的湯底,一枚八角在裡頭載浮載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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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層塔

【極短篇|香料系列|取語者黑貓】

噓 Basil:嗆我嗆夠沒!
推 chili:你邊緣系?
推 coriander:一樓自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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〈九層塔〉

「快啊,坦咧?」
「來啦,我那路剛忙完。」
「還有時間回喔!攻擊手死了啦!豬隊友!」

阿豪深吸一口氣,默默把游標移到靜音,整排刺眼推文倏地消失,他撥開汗濕的亂髮,豎直椅背,繼續將滑鼠點得馬不停蹄。

小小的人物飛速疾走,不容片刻喘息,只要來不及站到最前面,坦然迎接對面迸射而來的火花流彈,一切就得重新來過。阿豪握緊滑鼠,手指的速度連連加快,狹窄的房間,除了遊戲音效和鍵鼠密集的喀喀聲,就只有背後一臺陽春的電視機,熱情四射地播放著歌聲。

一個用力過猛,唰一聲,轉頭看到書桌旁整疊A4紙摔了滿地,阿豪愣了一下,連忙回神,只見螢幕裡頭連串爆擊,下一秒立刻進了黑白畫面。

阿豪嘆了口氣,將椅子往後滑,彎身要撿,幾份A4紙卻反被壓在電腦椅的輪子下面。

「啊。」他推開椅子,翻開其中一份,上頭黏著一張粉色的便利貼,幾行娟秀的字跡,被滾輪壓上兩道灰黑的污痕:

「謝謝你的筆記!下次有需要再跟你借唷。 小蓁10/3」

阿豪輕輕拍掉便利貼上的灰塵、撫平折角,再小心翼翼放回架上。

撈了手機來看。小蓁最後一筆已讀的對話,停在十月三日,阿豪抓了抓頭,蓬散的頭髮又更亂了。

默默窩回電腦椅,悶著頭,重新抓起滑鼠,讓喀喀聲繼續迴盪,陪著電視機裡的歌,一首唱過一首。不知過了多久,電子錶猛地「嗶」了一聲,螢幕同時跳出斗大字體。

「Victory !」彩帶紙花像免錢地在畫面上盡情噴灑,阿豪轉了轉椅子,開著的電視正好放送著浮誇的煙火。

「跨年了啊。」阿豪往口袋塞了幾張鈔票,抓了鑰匙,打算出門買個消夜,慶祝自己多魯過一年。

賣炸炸的攤位滿滿是人,阿豪排在一對情侶後面,盤算著要不要點雞排,「Line~」褲兜突然傳來聲響,他慌忙掏出手機來看:

「借錢免審核!汽車借款信貸房貸請加賴。」

油網裡的炸物漸趨金黃,老闆抓了把九層塔丟進油鍋,一股帶著苦味的辛香,隨著爆香的滋滋聲傳來。前面的情侶往後退了幾步,男的上前補了句:

「老闆,我們的九層塔多一些。」

「厚~幹嘛加九層塔啦?我不想吃!」
「妳不是怕胖?吸油啊,又沒有要吃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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