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棵大樹

喪家狗──人之將死

【極短篇|歷史人物系列|賣語者老闆】
  
老闆:如果下次見到孔子,你想跟他說什麼?
子路:哪有甚麼要說的……  
   
〈喪家狗──人之將死〉
  
庭外,夜半霜重如雪,月光若銀流瀑,房內案牘竹簡散佈,白髮仲尼寢於床上,內心憂思、面容憔悴,輾轉難眠。
  
門外忽有兩聲敲擊,仲尼怪而起,望見門下兩影佇立,輕聲提嗓便說:「誰夜半時分來找老朽?」
  
「夫子,弟子與顏回來矣,快開門阿!」
  
聲音伴隨敲擊,響進仲尼快不堪用的耳朵。
  
「仲由?可汝等不是……」,話還未出口,仲尼倒吞入喉,那時的梗痛還未平歇,若再脫口,怕又是一陣心絞。
  
「開門阿,弟子來接夫子沉浮浮於海,哈哈哈。」
  
笑聲爽朗如鐘,傳入房內,四壁返響,許久不曾聽見如此歡快之音,唯有仲由可為,仲尼雖疑,但思念日深,仍著衣穿履,拉開木榫,緩緩推開門扉。
  
庭院梧桐樹下,見著兩個人影,一台車駕,一人拱揖正立,一人揮手拉馬。
  
「夫子請上車,回尚有仁義之行不明,請夫子不吝再賜教。」拱揖者仍拱著,低頭徐音說道。
  
「夫子,快快上車,弟子再帶夫子闖北走南,甚麼亂臣賊子,皆不必再理。」拉馬者一個箭步向前,魁武的身影攫住仲尼的手,就往車駕走。
  
「由,汝粗鄙如昔,吾老,教不動汝矣。」仲尼雖責讓之,卻面露莞爾,隨拉馬者上車,拱揖者待仲尼入帷,才緩步入內。
  
那晚,有人望見魯國的大道上有車駕奔馳,行到西門之處就悄然消逝,只聞空中有三人談笑與琴弦交錯之聲,縈繞城門久久不去。
       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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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往今來、大街小巷的人物故事,
都在故事柑仔店的 人物ㄤ仔標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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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史

【老闆碎碎念|歷史人物系列|青史】

大家好,我是老闆「那個誰」,人生苦短,不如聽個「故事」解解悶?

刺客之一/豫讓: https://goo.gl/jrQ4Y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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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常有人問老闆我,為什麼要讀歷史?說實在的,老闆我也不知道。

或許先回答一下甚麼是歷史,歷史分兩種一個是個人的、一個是群體的,相同的地方是:都是人寫的。不是廢話喔,強調都是人寫的就意味著半分真、半分假,裡面摻雜許多愛恨情仇、是非對錯都可能只是一種故事手法,端看寫的人想要達到甚麼效果。

一件事情到底有沒有發生過?其實並不重要,重要的是這件事有沒有變成一則故事,故事背後有情感、有意義、有冀望,不管是你的日記或是司馬遷寫的《史記》,都非真非假,卻實在地反映著寫作者的內心信念與世界,差別只在於,作者到底想表達什麼,以及怎麼表達罷了。

不過,我們回頭來看看人類歷史幾千年(有文字後),少說也有個幾十億人出現在地平面上,但真正被記錄青史上的有幾人?老話說,時間會淘洗出真正的價值,那麼這些沒被時代巨輪輾碎的故事,或許乘載著的是一種每個人都會遇到的困境、順境甚至是相當深層的情緒,才被人們一而再、再而三地奮力傳承下來。

有情世界中發生各種可歌可泣、光怪陸離、喜怒哀樂的故事,都燒錄在歷史之中,等待有一天被你讀取。

我們故事柑仔店也收錄著許許多多不為人知的歷史,等你來跟著大小人物一起探索人生,順帶來跟老闆聊聊天,聽聽你的故事,為天冷還在門口顧店的我,帶來些溫暖吧。

–無論你是誰,給我你的故事,我告訴你不知道的故事–

倩女離魂──雙生子

【極短篇|歷史人物系列|搶語者老闆娘】

遇到不如意的時候,你也有個會cover自己的兄弟姐妹嗎?

〈倩女離魂──雙生子〉

明月漸起,窗外望去的園內梧桐樹葉,尚有幾許掛在枝頭,隨風嫋嫋飄盪,看著那半殘不生的葉,倩娘不禁怯惱起來,自己真不若那落下的掌葉乾脆。

越過正室,迎面走來後罩房的女子,是與她容貌無異的孿生姐姐,一推內門便喊道:『時辰不早,妳該走了。』

拉緊懷裡備好的行囊,像是初生的雛兒縮著身軀,抬頭細聲輕道:

「我還是怕。」

『怕王生負你,還是怕我害妳。』

她抿嘴不發一語,畢竟眼前的長姐既熟悉又陌生。長姐自幼便寄宗親撫養,直至笈笄之年才回府。倆人確實不同,她一不曾離家,二不曾忤逆過爹。

「也許王大哥來年考過功名,爹便將我許配給他。」

『我聽嬤嬤說今早馬府已請媒婆先來問。』

甫聽馬府名,心便多抽了幾下,她從床邊彈起,隨即穿上細軟的紅繡絲鞋,再至妝臺戴上鳳羽形的步搖。

鏡前的她妝扮似如新嫁娘,可眼神佈滿遲疑憂懼,最終忍不住轉頭道:

「我這一走,妳便走不了。」長姐把自由之身還予她,她卻無以為報。

『我自會想法子解悶,走吧。』

一邊將她拉出門外,長姐一邊叮囑廊外小廝要領往河道走,好避開巡防打更的衙役。

沿途不時一陣快走,一陣躲藏,每朵樹影都像駭人的追兵,她髮額耳際也滲著微微汗氣,河畔秋風冷冽,蘆葦夾道四處搔人,不知站在房室門口的長姐如今進房取暖沒有。

還不及多想,天忽落下絲絲斜雨,沾染她一身襦裙披帛,而鞋襪一丁一寸踏著軟濘泥土,也不知鞋頭上的錦雲,來日能否洗白如舊。

「倩娘,我在這。」奔波終夜,終於聽到岸邊熟悉的男子呼喊她的名。

王生扶著她的手搭上船,河面船身一擺一盪,她終於心安起來,船伕穩健的運槳聲,好似在對她鼓舞著,還好妳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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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離魂記》節錄

天授三年,清河張鎰,因官家于衡州。性簡靜,寡知友。無子,有女二人。其長早亡;幼女倩娘,端妍絕倫。鎰外甥太原王宙,幼聰悟,美容範。

鎰常器重,每曰:「他時當以倩娘妻之。」後各長成。宙與倩娘常私感想于寤寐,家人莫知其狀。後有賓寮之選者求之,鎰許焉。女聞而鬱抑;宙亦深恚恨。托以當調,請赴京,止之不可,遂厚遣之。

宙陰恨悲慟,決別上船。日暮,至山郭數里。夜方半,宙不寐,忽聞岸上有一人,行聲甚速,須臾至船。問之,乃倩娘徒行跣足而至。宙驚喜發狂,執手問其從來。泣曰:「君厚意如此,寢食相感。今將奪我此志,又知君深情不易,思將殺身奉報,是以亡命來奔。」宙非意所望,欣躍特甚。遂匿倩娘于船,連夜遁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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刺客之二/鄭先生

【極短篇|歷史人物系列|賣語者老闆】

「低階的刺客用刀殺人,高階的刺客以命立國」

〈刺客之二/鄭先生〉

木桌上一本本的雜誌,像是一道堡壘,也像他的命,牢牢將他拴在這間灰暗的編輯室。縱使室外早已重建,但當年外頭軍警的叫囂,以及同志們高喊的口號仍在他耳邊回盪。端坐椅上,他望著窗口射進的光線,數起這段在地獄奮鬥的日子。

龜裂的牆,張貼著各期雜誌的封面,頃刻間泛黃、受潮、燒焦,一張張在眼前碎裂散逸如枯葉,他只疑惑地想了想,究竟哪期是最後一刊、哪期是初刊?起身時踏中某張破紙,發出窸窣的微弱聲響。他低頭看看腳下的黃舊破紙,依稀可辨「共和國」、「新憲法」的字樣,彎腰撿起,收進懷中。

「砰!砰!」編輯室門外傳來猛烈撞擊,門縫一次又一次被撞得更開,他舉起手中的打火機,卻發現打火機早已與手熔為一體,再抬眼,火舌已蔓延全身,更爬上了窗上的木條,大火中他看見桌上妻女的照片,正快速地被惡火逼近、吞噬,「共和國」、「新憲法」,方才他低低默念的那張破紙,亦燬如灰。

昨日、前天、大前天,二十一年來的每一天,他都必須體驗這場無盡的烈火,次次痛苦焚著身體,卻仍用靈魂頑強對抗。

一日一次的焚燒,又將到來,但今日那原本堆滿雜誌的編輯桌上,靜靜躺著一張燙金喜帖,他細細看著照片上新娘綻開的笑顏,還未開始猜想是誰,兩頰便先流下淚水。

「是今天啊」,他雙眼滑向妻女的合照。

「砰!砰!」門外猛烈撞擊分秒不差地響起,他高舉握著打火機的右手,左手則悄悄將喜帖照片放進西裝暗袋,整整衣裝,感覺那張照片緊貼著胸口,他揚起頭,劃下打火石,再次迎接烈焰的到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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刺客之一/豫讓

【極短篇|歷史人物系列|賣語者老闆】

「復仇是一條荒蕪的道路,通行證是恨者的靈魂。」

〈刺客之一/豫讓〉

寒氣逼人的寶劍橫在頸上,刀鋒未過,刃端抵住的皮肉已滲出絲絲鮮血。

「又失敗了」,仇人就在眼前,他卻舉劍即將自刎。

剔透如鏡的劍映出他歪扭面容,衣物下的軀體宛若瘴癘之地,佈滿腐臭膿瘡,當初塗漆吞炭只為行刺,未料如今還未動手便被強壓跪地,他不禁仰天大笑,喉頭卻只能發出一聲聲如輓歌的嘶啞粗聲。

仇人敬重他的為人,以大衣替代肉身接下劍刃,聊表對於這兩次失敗行動的告慰,一件劃了三個大口子的華貴衣裳落在眼前,許是他忍辱半生積來的福。

士兵團團包圍,他心沉如土,唯口舌乾燥如火炙燒,後悔方才未趁躲在橋下時喝口河水,「也罷。」他伸出手沾抹頸上溫熱的血,輕點自己乾癟的唇,權且頂頂艷陽高照的暑氣。

圍觀的人愈來愈多,不分世家公子或街邊乞丐,清一色瞪著眼興味地瞧,仿若正等待一場精彩絕倫的雜耍開始,只待他刀一抹劃過喉嚨。

「刀薄命脆,俐落些吧!」宛如收到軍令,劍落一刻,他滿身瘡口同時迸出血膿,點點噴濺橋面,眾人爆出喝彩,口哨聲起此彼落,紅血黃膿爭相綻放,像極了春月怒開的百花。

紅花黃瓣亦灑上那件紋繡精美的金邊大衣,染成一道隱隱的咒語,等待着因果的發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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喪家狗──圍於陳蔡 https://goo.gl/BYv2mV

喪家狗──圍於陳蔡

【極短篇|歷史人物系列|賣語者老闆】

孔子曾於南游之時,被人困於陳蔡之間,雖絕糧,卻仍與弟子講誦不衰……

〈喪家狗──圍於陳蔡〉 

滂沱雨聲夾雜轟雷閃電,細聽卻有琴曲悄悄,發於屋瓦破落、梁柱頹傾之處。屋內三三兩兩,滿是躺臥、蹲踞之人,弱冠、而立、不惑皆有,人人面容憔悴,唇無血色,眼神失焦。堂上一人衣帶佩玉,容貌枯槁、身似枯枝,破瓦水滴在旁,卻仍正襟危坐,雙手撫琴,絃聲哀而不衰、悲而不泣。

一位中年武者,圓首銅眼,兩頰亂鬍,顏色不悅,上前拱手向撫琴者,不等琴曲奏完,便憤然吐出怨氣之言。

撫琴者琴聲漸弱,緩緩而停,整飭衣冠,起身回應武勇者。武勇者聽完仍有慍色,左手按劍、右手插腰,聲若洪鐘重申其問,震得四壁迴盪。撫琴者面色不改,無語,提提衣袖,徒然撥弄琴弦,點續交錯,時而婉轉時而慷慨,武者立於一旁,初起忿、中轉怠、後隨律盤坐靜聽。

此時庭中燎火,星星點點,若有似無,漫出之煙霧與琴聲交互繞樑,武者突憤然拔劍,上撩下刺,左右流轉,彷若旋舞之姿,卻有剛烈之勢,隨徵羽起腳、依宮商轉身,樂聲高昂,則劍速似風、力度如瀑;樂聲緩行,則劍若遊龍,悠然仿雲。

樂曲停,劍亦收,撫琴者閉眼無動,武者站於庭中,昂首長嘆,眾人互相援手勉力撐起,作揖予撫琴者三拜,武者一拜
武者屈膝跪地,眉眼低垂,不復悲憤,左手下按右手,撐於黃土,身配之劍撞擊地面,發出鏗鏘一聲,他緩緩叩首,稽留多時方起。

撫琴者此時卻悄無聲息,向一側頹去,被琴弦劃破的手指滴著鮮紅血液,滴落土磚,暈成一朵赤褐色的梅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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喪家狗──吾十有五而志於學

【極短篇|歷史人物系列|賣語者老闆】

孔子母死,乃殯五父之衢,蓋其慎也。郰人輓父之母誨孔子父墓,然後往合葬於防焉。

〈喪家狗──吾十有五而志於學〉

那年 因為母親的離世,而去找尋父親。

身高220,體重80,年齡17,家在村里邊緣靠小山丘的那一面,媽媽說爸爸在我出世前就死了,但印象中幾乎沒聽媽媽說父親的事,似乎連名字好像也只提過一兩次。

家徒四壁,從出生開始就很少吃飽,巷口的菜販說父親曾當過政府官員,要是真的,那一定非常清廉,清廉到忘記家人也需要吃飯,不過媽媽從沒抱怨過,或說根本不想提,但同村的孩子倒是很喜歡說:別傻了,私生子,誰知道誰是你爸。接下來免不了一陣野種來、野種去,以前還會頂兩句揮三拳,如今也聽慣了。

今年秋天,就是下定決心擺脫文盲,到處厚著臉請別人教我讀書識字的第二年,瘦得像片薄木板的母親,終於再挺不住鄰人的指指點點,病倒在家裡的草堆上,喔,對,我家沒有所謂的床。冬天一來益發嚴重,咳嗽整夜不停,李醫生被我煩了兩個月,終於肯用幫助有為青年的名義來看看母親。

誰知,醫生剛交代完要準備準備,來不及醞釀悲傷的情緒,隔天早上母親就自己起了床,若無其事地伸了伸懶腰,坐在門邊看著院子裡的那棵據說是父親栽種的梧桐樹,痴痴地笑著。

喚了幾聲也沒聽見,只是指了指近郊的小山丘,便不再說話,笑轉成哭,任憑我如何安慰,母親越哭越淒涼,直到夜半才累癱睡去,安頓好母親,我隨伺在側,點起柴火,不注意打了個盹,一轉眼天亮了,正上前要給母親問安,卻發現她一動不動,臉上的淚痕結了一點白霜,就此沒了鼻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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