斑駁柏油路上的斑馬線

十字路口

【老闆碎碎念|地方系列|十字路口】
  
大家好,我是老闆「那個誰」,人生苦短,不如聽個「故事」解解悶?
  
北投情人廟:https://goo.gl/dgnihk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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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路如虎口,是老闆小時候常聽見的一句話,但年僅3歲的我總不明白,為何路上有馬又有虎?
  
直到10歲那年第一次出車禍,醒來發現左腿斷了,才體會這句話的真義。
但這沒有減消我在馬路上奔跑嬉戲的慾望,仍舊在人車閃躲之間完成了童年。
  
直至現在,老闆我不再有勇氣挑戰路上漸多的車輛,只剩佇立在路口,觀看車水馬龍這點興趣。
  
尤其是十字路口,更讓我看得出神、忘卻光陰,那人與車交織的步伐,猶如一場亂中有序的圓舞曲,人人就像追著甚麼一樣,面無表情的轉左直行,訓練有素,互不干涉。
  
這場舞曲,在城市中從早到晚毫不停歇,每張無辜蒼白的臉孔,眼中映著紅黃綠的光線,倒數著秒數,抓準逃脫的時機催下油門,但沒過多久,卻又再度遇見下個十字路口,並在無數次的輪迴之後,老闆我發現,他們臉上連僅剩的血色都會消失無蹤。
  
不如這樣,停下你的腳步,回頭轉進街角的故事柑仔店,開瓶故事,看看別人的人生是轉左、轉右還是直行,做個參考再出發吧。
  
–無論你是誰,給我你的故事,我告訴你不知道的自己–
  

水池中丟入了一個硬幣

北投情人廟

【極短篇|地方系列|取語者黑貓】  
            
北投照明寺內,奉有牛郎織女、卓文君、司馬相如等塑像,以及歌詠愛情的詩句對聯,因此又被稱為「情人廟」。


〈北投情人廟〉
  
幾塚雜草橫生的孤墳荒墓,一處翠綠的墳墓座落期間。
  
墓碑看起來蒼老,卻無半點剝落,韓國草修剪地乾淨齊整。玉鳳老早備好鮮花素果,一縷清煙裊裊飄著。
  
她靜靜地蹲在老伴的墳前,直到最後一段香灰跌落。玉鳳朝墓碑拱拱手,嘴唇微微動著。
  
「你終究沒有食言。」
  
她收妥供品,又將瓷瓶裡的鮮花擺了個正,這才撩起褲管,蹣跚地走過那一大片無人聞問的土丘。
  
兒女無法理解,她為什麼堅持讓老伴土葬,每每清明總要勸她:「讓老爸入塔吧,照料祭拜也方便。」
  
玉鳳揣著手巾按按額角,他們才不懂,這是我們說好的,她心想。
  
走回大馬路,她仰頭看向站牌,「情人廟」幾個字赫然鑽入眼簾。頓了幾秒,她走到對面站牌,搭上了往北投的公車。
  
坐上博愛座,玉鳳倚著車窗,看著外頭景色一幕幕掃過。
  
那年她一身素麻,金紙一張一張地燃,白了青絲,熬紅了眼,直到那個年輕女大生哭暈在她老伴的靈堂。
  
下了車,廟早改建成了寺院,三角形狀的主殿巍峨矗立。
  
玉鳳緩緩爬著階梯,一尊尊黃銅色的佛像沿路關照著。她一路步過緩坡、繞過殿門,走向廣場的許願池子。
  
池緣,六個大缽昂然屹立,外表都磨成了金黃的色澤,池旁的許願亭,掛滿有情人們的祈願牌子。
  
亭柱兩側的對聯,字跡早已班駁,但那一字一句卻仍歷歷在目。
  
「情人雙雙到廟來,不求兒女不求財。」
  
當時那手勾著手都嫌羞赧的年歲,他帶著她來到這裡,就這樣把硬幣一個一個地往缽裡投,說好兩人相伴到老。
  
她從布兜掏了枚硬幣,匡噹投入缽中。望著缽內濺起的水花,玉鳳口裡喃喃唸著下半聯:
  
「雙雙跪下許個願,誰先變心誰先埋。」
 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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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個黃昏時刻,
讓故事柑仔店
為您說說地方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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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星潭邊一個女子的背影

七星潭:青石邊的等待

【極短篇|地方系列|搶語者老闆娘】
            
青石公的傳說
  
很久以前,有條青龍愛上個美麗的有夫之婦,為了與這個女子在一起,就害她丈夫掉到懸崖下摔死,自己再變成她先生的樣子,和女子一起生活。不久,還是被女子發現事實,於是和村裡的人一起圍補牠,這條青龍只能一直逃跑,最後跌入海裡,變成了一塊青石。
  
後來,傳聞未婚男女若想求得好姻緣,只要撫摸「青石公」或坐在上面,很快就能覓得良緣。


〈七星潭:青石邊的等待〉
  
Msn Messenger
  
Sara:好喜歡海浪的聲音……(線上)
幸福,就是找一個溫暖的好人陪你。
  
看到螢幕上的小綠人,不停下線又上線,阿清忍不住對在髒衣堆中找東西的室友提醒:「JA,有人找你問微分。」
「沒空。」
「可是很簡單欸。」吵人的上線聲能忽略,可他一眼就看見題目,不回答心裡憋著難受。
「不然你教她,去球場了掰。」套上排汗衫,年輕男子提著球便離開寢室。
  
坐在七星潭的堤防上,阿清回想起那一天,開始替代室友幫學妹惡補數學。就這樣一晚接一晚,連續兩週,JA不管,學妹沒問,他也就沒機會說,一直到昨天。
  
「學長,要不要去七星看跨年煙火,五點跟你約青石那邊見喔!」
  
望向遠方,穿粉洋裝的女孩依約提前到來,靠坐在青石邊上,阿清捶了下自己的大腦。阿,該怎麼講才合理。
  
1.放她鴿子:讓JA黑掉。
2.繼續裝傻:說JA有事不能來,請他轉告。
3.勇敢承認:說JA的MSN其實是他回的。
4.讓她毀約:讓別人有事找她先走。
  
苦惱,早知道就不回那題微分,沒有答案的題目,無解。
  
4:55分,天色暗起,浪潮的聲音也大到吞沒他的自言自語,四周遊客逐漸朝著灘邊湧進。咻蹦一聲,主辦單位試升的一株煙火,在上空聚成團霧,久久不散。
  
忽然一個猛力的拍肩,阿清轉頭看,JA不知何時出現在後方,笑著說:「謝了兄弟,接下來換我。」露出個暖男笑容,爽朗地大步邁向沙灘。
  
5.以上皆非。
  
流動的人群越來越多,喧鬧的舞台音樂也讓阿清突然有些害怕。他決定從堤防邊站起,等等繞去速食店買個套餐,就這樣安靜的在那裏待過一整晚吧。
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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溪面有漣漪

大甲溪鬼火

【極短篇|地方系列|偷語者剪溜】
                   
傳說古時候的大甲溪是以石頭鋪成橋,往來商旅者常見溪邊樹下看見一名女子,該女子經常要人背她過河。行經河流湍急時,女子便會化為醜陋鬼臉,讓人驚嚇掉進大甲溪中溺死。
  
於是當時眾人彼此告誡,若揹起女子,絕不能回頭看她,只要過了河,女子便會化為一塊棺材板。  


〈大甲溪鬼火〉
  
河水已淹至林萬膝上,流速愈顯湍急,背上的女人似乎也愈來愈沈重。
  
「林桑、林桑!」女人嘴唇靠近林萬耳邊,輕輕呼喚,吐出一縷芬芳香氣。
  
林萬不為所動,眼神直視前方,邁開雙腳划開湧湧河水。
  
「我叫你呢,林桑。」女人規律急促拍著林萬肩膀,絲毫不肯放棄。
  
月明星稀,女人嬌柔音調伴著水流嘩嘩,林萬強忍住淚不敢哭出聲。來回大甲溪這麼多次,他終於遇見了。
  
他無法形容,今晚看到在苦楝樹下的女人那一刻,自己心跳得有多快。
  
「林桑,你都不想回頭看看我嗎?」女人聲音甜軟如蜜,卻叫林萬痛苦萬分。
  
一想到女人可能對著每個背她涉水的男人都如此作態,林萬差點想回頭叫她住嘴。
  
河水沁涼,腳下踩的石頭磨得圓圓的,恰如今夜的月。
  
踩上岸的那一步,林萬氣喘吁吁,跪伏放下女人。
  
「林桑,多謝。」
  
背上重量陡然消失,林萬緩緩轉身。
  
皎潔月光映著黑滾滾的大甲溪,女人不見蹤影,岸邊僅靜靜躺著一塊薄薄的棺材板。
  
棺材板正中央釘著七根受潮生鏽的鎮魂釘,林萬撫過那當年他狠心敲下的釘子,手指不住地顫抖。當年害怕亡妻報復才出此毒辣下策,卻讓髮妻成為眾人口中的索命厲鬼。
  
淚眼朦朧間,林萬瞥見青綠色鬼火一路飄忽閃爍,最後停在遠方一處廢墟邊明明滅滅。
  
終於,林萬忍不住號哭出聲,一頭白髮在夜中抖顫如銀河。
  
那雜草叢生的廢墟,正是他多年前拋下的家啊。  
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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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個黃昏時刻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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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您說說地方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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夕陽下的樹木年輪

屏東滿洲:夫妻妻樹

【極短篇|地方系列|偷語者剪溜】
            
屏東滿洲鄉馬門羅山上有一對超過百年歷史的夫妻樹,據說情人只要來見夫妻樹便可白頭偕老。五年前妻樹遭颱風吹斷,滿洲鄉政府便移植一株僅20歲的木麻黃為老夫樹續弦。  


〈屏東滿洲:夫妻妻樹〉
  
「這株好!少年擱結實!」
  
鄉長撫著我的背大聲讚賞,村民們簇擁上來圍著我點頭稱是。想到自己的終生大事就此落定,我害羞低下頭,幾片紅色花瓣自髮梢飄落。
  
兩週後,天還未亮,我便被連根拔起,腰幹綁著美麗紅緞帶,一行人將我扛起,浩浩蕩蕩往山頭出發。
  
他們擔著一簍牛糞充當黃金,成為我的嫁妝,一路上有人彈月琴,大夥齊聲唱著:「有一個素蘭啊素蘭,要出嫁啊要出嫁啊~」每個人歡頭喜面笑嗨嗨,我暗暗期待,也不禁忐忑,不知尪婿生得什麼款?是榕樹?還是鳳凰木?
  
佇立門馬羅山腳的爸媽愈來愈小,日頭已升至天頂,我望著那一片遙遠的木麻黃,心頭一陣酸。
  
愈接近山頭風愈狂,可別把我的紅緞帶吹散才好。迎娶隊伍的歌聲迴盪在呆風草原,低頭吃草的牛群抬頭看了幾眼,隨即又隱沒進蒼茫山徑。
  
「到了!到了!」帶頭敲鑼的人興奮喊道。
  
啊,原來是和我同種的木麻黃。
  
雖然枝幹健壯,枝葉還算茂密,但詳細一看,竟是已經超過百歲的老頭,當我阿公都綽綽有餘;而他四年前被風吹斷的前妻,現在只剩一截枯老樹幹留在原地。
  
大夥將我扶起栽在老頭身邊,用紅線圈住我倆,他前妻的殘枝就靜靜杵在我們之間。
  
「恭喜、恭喜!」鄉長與村民們高聲慶賀,咧開笑容高舉喜字看板與我們合照。
  
已經看不見山腳那片木麻黃,落山風吹得我枝葉顫動,老頭也被吹落幾朵黃花,飄零在他前妻身上。
  
那圈紅線勒得我直想吐,綁在腰上的緞帶鬆脫了,隨著狂風拂過這片金黃翠綠的坡地,直往山腳奔去。  
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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燒王船

王船押煞

【極短篇|地方系列|賣語者老闆】
          
臺灣民間信仰中,王爺神奉玉皇大帝敕令保境安民,東港人認為每三年,玉皇大帝會派遣五位千歲爺到東港「代天巡狩」,故要舉行迎王祭典,東港人稱東港迎王,其中東港王船又以全木造的規模,因此相較其他鄉鎮來的更壯觀,更精美。王船隻是迎王祭典中最後千歲爺押煞離境的交通工具。
祭典送王的前一天「遷船」,就是王船遶境,相傳王爺會沿路收煞神,以及帶瘟神上船,等到「遊天河」燒船時,一併帶走,讓東港無有災殃,更無疫病。  


〈王船押煞〉
  
「黑仔,你今天也一個人在這裡玩喔。」
五歲的明華流著晶瑩鼻涕,仰頭與一個混身髒汙正在盪鞦韆的孩子說著。
黑仔點了點頭,繼續晃蕩在空中。
  
這時,公園外傳來陣陣響徹雲霄的鞭炮聲,在煙霧中長長的人龍竄出,鑼鼓打頭,緊跟身穿黃衣馬褂、頭帶黃色圓帽的兩行人馬,瞪眼長牙的官將首們,手持兵器把守神轎,後頭的半空中行來一艘渾身龍紋鳳形、氣勢非凡的王船,猶如飄於隊伍之上,船身上繪製的眼睛,正霸氣地俯視著街道。
  
黑仔聽見鞭炮、鑼鼓突跌下鞦韆,明華正準備過去扶他,他卻一臉驚恐,爬著躲到了明華身後,還不時探頭窺視那條浩浩隊伍。
  
「怎麼了,你怕鞭炮喔。沒關係我不怕,我幫你捂耳朵,媽媽說聽不到就不用怕。」
明華伸手按住黑仔的雙耳,瞬間,明華只覺天昏地暗,向一旁的沙地倒下。
  
黑仔迅速地接住明華,卻又放手任他頹傾在地。黑仔緊張地看看自己的手心,赫然浮現黑色的瘟字,地上的明華臉色發青,急得他不知如何是好。
  
霎時狂風大作,惹得落葉迴旋急轉,空中飛沙走石,黑仔揉了揉雙眼,突然兩位身披金甲,手按長劍,橫眉豎目的高矮男子出現在身後,高個一把牽起黑仔,不發一語就往船的方向走。
  
矮個的金甲男子拔劍就往明華頭上敲了一下,只見明華臉色漸漸由青轉紅,慢慢坐了起來。
  
「你明天還會不會來玩?」
明華傻傻地對遠方黑仔的背影大喊。
黑仔轉身微笑後搖了搖頭,便跟著兩個男子隱沒在人龍之中。  
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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某個橋下

新竹:斬龍之路

【極短篇|地方系列|偷語者剪溜】
    
相傳日治時期因北埔與竹東間阻礙難行,日本政府遂進行開路工程,卻死傷頻傳,請來道士作法,巨龍現形鏖戰,遭到道士砍頭。此路段即是現今省道台三線新竹縣北埔鄉的分水龍路段,又被老一輩稱為「斬龍」。       


〈新竹:斬龍之路〉
  
車子行經蜿蜒的分水龍路段,土火抓緊扶手頻頻要兒子開慢點,免得碾到蛇。
  
「爸,這裡怎會有蛇,你放心啦!」阿昌熟練轉著方向盤說道。
  
土火懶得爭論,靜靜看著窗外。
  
好多年前,這裡還是一大片連牛車都難以通過的黃石坡,日本政府下令開拓,但每當有工人死傷,隔天路面又會堵上更多大石與傾倒樹枝,嚴重阻礙開路工程。
  
日本人恐怕是走投無路了。那天身穿黑袍的道士在土坡中央擺起一壇,手持七星劍喃喃有詞,燒畢三張符紙,他大喝一聲,往空中灑出一把鐵釘。
  
突然間,大小碎石自兩邊山壁滾滾落下,連筆挺制服的日本大人都抱頭逃竄,圍觀群眾一片驚呼,唯有道士繼續焚燒符紙,道袍在陰風中颯颯飄揚。
  
年僅七歲的土火伸長脖子擠在人群裡睜大眼,看見居然有一條七彩鱗片的巨龍自山壁間猛然竄出,搖擺龍尾掃翻道壇,仰天忿忿吼叫。
  
只見道士口含米酒往七星劍噴去,他紮穩馬步,咒語愈念愈快,突然縱身一跳,一劍砍落龍頭,巨龍重摔在地,翼爪消失,幻化成奄奄一息的巨蟒。
  
巨蟒痛苦扭動將頭靠近尾巴,牠圈起的身軀中,一窩小蛇正嘶嘶吐信。隨著巨蟒逐漸停止喘息,小蛇也斷了呼吸。
  
不到半年,分水龍路段開拓工程便順利完成。
  
都過幾十年啦,日本人都走了,這個路段依舊意外頻傳。土火相信,是當年斬龍遺下的冤氣。
  
阿昌邊哼歌邊控制著方向盤,車身卻冷不防震了一下,他探出頭去看,車輪下赫然躺著一隻小蛇。
  
遠方天邊傳來一聲轟然雷響,土火瞪大雙眼,搖晃著一頭白髮焦急喊著:「快走!快走!」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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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落大湖邊有人在釣著魚

蘭潭魚精

【極短篇|地方系列|取語者黑貓】
      
蘭潭水庫位於嘉義市東郊,為嘉義地區重要的蓄水庫。傳說蘭潭住著一隻大魚精,每當他的魚兵魚將被釣客抓走,都會使他憤怒,而抓人來替補位子。       


〈蘭潭魚精〉
  
晚風拂過潭面,一只浮漂在水中輕輕地左右搖擺。
   
「你嘛卡爭氣一點!」
  
面對著那潭無波的平靜水面,老余忍不住嘟囔。
  
他揉揉發麻的腿,伸了個懶腰。仰頭一望,夜空澄澈地見不著一絲雲流,只有圓潤的月影,慘白地映在潭心上。
  
都說這潭魚虎囂張,特地蹲點一整晚,說不來就是不來。老余嘆了口氣,摸向褲袋,掏出菸正要點。
  
後頭草叢傳來一陣騷動。
  
「哭妖喔,這三更半暝那有人來?」老余拿賴打的手顫了一下,長得半個人高的雜草猛地被撥開,一名年輕的水警捧著本子出現在面前。
  
「阿北,這裡是水庫餒,你不能在這釣魚喔!拍謝,身分證給我看一下。」
  
老余沉著臉,悶聲翻找皮夾。遠方突然傳來陣陣鞭炮聲,水警腰際的對講機旋即響起。
  
「這次當作口頭提醒,你趕緊回家,別在這裡釣魚,下次我要開單了。」水警緊抓著對講機,向老余匆匆交代兩句,便急著要走。
  
老余正要喘大氣,水警忽然又轉過頭,直勾勾地盯向他:
「阿北,跟你說真的,這裡的魚會抓交替,你要小心。」
  
目送水警的背影離去,老余抱著傢俬,往小徑深處挪動,再次拋下釣竿。
  
「抓交替咧~我看不是被阿飄抓,是先被賊頭嚇死喔~還要繳稅金!」
  
不一會的時間,浸在潭水裡的浮漂,突然短促有力地下沉,老余精準地提竿,卻感到底下暴衝的拉力,他緊握竿子,與水底的生物展開搏鬥。
  
遠方又一陣鞭炮聲響。
  
一尾帶著流線斑紋的大魚抽搐了幾下,終於放棄了掙扎。老余吹著口哨,牽了機車、拎起戰利品,一路沿著潭畔,邊騎邊哼著歌。
  
騎過一大一小的涼亭,旁邊停了輛救護車,還有幾個國中模樣的小鬼,正被警察盤問著。老余連忙拐了個彎,避開警察繞小路回家。
  
「猴崽子,來開門喔!」老余提著釣具水桶,使勁地朝屋內喊,屋子裡卻悄然無聲。「死猴崽子,要會考了還在外面摸飛,幾點了還沒回家!」老余嘴上邊罵,騰出手要掏鑰匙,口袋裡的手機突然大聲響起。
  
「請問是余先生嗎?您的兒子剛才發生溺水意外,請您……….」
  
話筒另一端的聲音彷彿越來越遠,水桶裡,那尾大魚瞪著一對慘白的圓眼,靜靜地望向他。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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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袋水果掉落一地

鳳山水果妹

【極短篇|地方系列|偷語者剪溜】
  
高雄鳳山有位阿婆總在路口穿梭車陣中推銷果汁,這些果汁是用一堆腐爛水果由她「親手」擠壓製成,而且時常直接將兩瓶不相干的果汁混在一起,強迫推銷,甚至強迫「以物易物」,將果汁丟給騎士後,直接動手搶走騎士的便當或飲料。  
為了閃避阿婆攻擊,總讓騎士不惜紅燈越線,連飆車族都聞風喪膽,人稱「水果妹」,是鳳山地區的都市傳說。據傳她存款驚人,且有數棟透天厝。


〈鳳山水果妹〉
  
快!快!過得去、可以、可以…….噢不!黃燈了!
  
明鳳懊惱地放慢速度,與整排機車交錯停在紅燈線前。
  
她繃緊神經從後照鏡觀察動靜,那個全身披掛暗紅罩衫的怪婆婆駝著背,穿梭在車陣中向騎士兜售手中的罐裝果汁。所有機車分頭逃竄,一輛黑色勁戰甚至越過了線,差點被疾駛而過的汽車撞上。
  
眼見阿婆從背後逐漸逼近,明鳳趕緊往右邊靠去,停在後頭的短髮少女成了替死鬼,阿婆不由分說,便將一整袋果汁放在cuxi腳踏板上。
  
明鳳一邊同情,一邊慶幸躲過一劫,蓬頭垢面的阿婆卻不知何時將臉貼在她耳邊,伸出髒污右手拿走明鳳掛在龍頭下的珍珠奶茶,咧開一張沒牙的嘴,嘿嘿笑著硬塞來一罐果汁,隨即又大包小包步步逼近其他機車。
  
氣呼呼到家後,明鳳隔著衛生紙才敢拿起瓶身黏糊糊的罐子,毫不留戀全數倒掉,果汁發出噁心臭味,叫人想吐。
  
當晚明鳳甚至夢見那阿婆用她卡滿汙垢的雙手直接榨擠剖半柳丁,然後一匙一匙將發臭黃色液體餵進明鳳嘴裡。
  
幸好沒為了這惡夢遲到,明鳳掛著黑眼圈坐在櫃檯後,調來這分行不到一周,皮得繃緊一點。
  
「砰!」一大袋果汁從天而降,明鳳驚恐抬起眼,眼前正是那個阿婆。
  
阿婆咂著乾癟的嘴,眼角皺紋爬到顴骨,她從灰撲撲布包內掏出厚厚一疊鈔票及皺巴巴帳簿,「我欲寄錢。」
  
點鈔機飛快數完鈔票,明鳳對著帳簿瞪大了眼,飛快地在心中確認存款數字長度。阿婆氣定神閒,拿起一罐瓶身沾上污泥的果汁,瓶口塞進嘴裡,咕嚕咕嚕喝下半罐。
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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紫色水晶在閃閃發亮

姆大陸少年日記

【極短篇|地方系列|賣語者老闆】

離台灣宜蘭只有六十海哩的與那國島,其南面海岸由東延伸至西的海底陸續發現古神殿的遺跡。約五十年前被潛水客發現後,經過學者專家長達八年的實地調查,發現該海底古城可能是一萬五千年前的姆大陸文明遺址,琉球群島與中國大陸還連在一起時的古文明,後來由於地震引起的地質變化而突然沉入海底消失。


〈姆大陸少年日記〉

一年來每到睡前,我都會看見許多腳上穿著蹼,背上背著瓶子,嘴中不斷吐著泡泡的人,漂浮在我家門外或天花板下,短則十分鐘,長則半小時。母親認為我病了,叫我持續到城中祭祀堂的祭司那檢查看看。

千篇一律的水晶視覺測驗,讓人不禁懷疑歷史記載,祭司團曾運用五塊巨大的五彩水晶,撐起這塊本在海中的大陸,讓在滅世洪水中搭船逃難的先祖得以安居的說法,是否過於神話了。

眼前的女祭司,除了衣服比較華麗外,相貌平平,也看不出有甚麼突出的能力,最多就幫村民看看感冒、檢查六感是否正常而已。

「可能只是睡眠不足,回去將黃水晶放在水中,早晚定時喝就好。」
「好的,謝謝祭司。」

上次放紅的,這次放黃的,隨便吧。
拋著祭司給的水晶,走到傳說中央水晶支柱埋藏的聖山山腳,沒注意踢到石子,跌了個四腳朝天,本以為沒甚麼,爬起來時,眼前卻突然一黑,接著就暈眩倒地。

揉揉眼睛,再張開時,天上變成一片腥紅,大地開始劇烈跳動,導致許多巨型的地縫出現,人們一個個摔了進去,連飛鳥都紛紛從天空墜落下來。聖山開始褪去外表的泥土植披,露出火紅的水晶,正朝著蒼穹放射耀眼的光芒,大陸其他三方的聖山也像響應般噴射光線直達天際,只有西邊的那座毫無動靜。

剛剛治病的女祭司突然出現在聖山山頂,笑嘻嘻看著一切,只聽她念了一句難解的咒語後,將一把銀白色的匕首插入山巔,水晶便開始崩解,陸地也在眾人的尖叫聲與震動中漸漸地被海水吞沒。

「喂喂,你沒事吧?醒醒阿!」
母親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,沒想到這次幻覺竟持續了三四個小時,只見月亮高掛半空,四處靜謐無聲。

「沒事沒事,只是又發作了,我們回家吧。」

這次的幻象著實駭人,讓我不知如何跟母親說明,快到家門時,我遠遠望見女祭司從巷口的麵包店中走出來,腰際掛著把銀色的匕首,在月光照射下發出慘白的光線,在墨綠色的石板街道上,劃下一條長長的裂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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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個黃昏時刻,
讓故事柑仔店
為您說說地方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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