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有小口,彷彿若有光

【老闆碎碎念|山溪系列|山有小口,彷彿若有光】

大家好,我是老闆「那個誰」,人生苦短,不如聽個「故事」解解悶?

山頭水邊 https://goo.gl/5Y4fB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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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山有小口,彷彿若有光。」
千古文人都因為漁夫的一句話,期望走入洞後的一番理想天地,誰知當代每人都住在座座只有一吋燈光的山洞之中,期望在外奔波,能早日尋獲自己的桃花源,雖然無有落英,仍望有方良田,耕種那還未忘或已忘的人生。

故事柑仔店中許多人留下記憶中的伊甸園,但之後,人們多半就忘了曾去過的痕跡,繼續在路上惶惶而行,到處覓那別人說的理想國。老闆我最終都會於深夜的居酒屋、串燒店甚至是7-11發現這些西裝筆挺的人們,或酒酣耳熱、大聲喧嘩時;或暗自無語、吃著關東煮時,漸漸連別人說的那條緣溪行的路,都再也無法相信,便捨去年少的靈魂,徒剩軀體上路……。

不過別怪這個世界,也別怪自己,更別怪漁人,因為說不定漁人只是和你一樣,在船上做了場夢,當真而已,那塊人人互相善待,離開歷史巨輪的地方,可能從無出現過。

但故事柑仔店卻載滿了這些夢的故事,正一明一暗的提醒著老闆,他們並不虛幻。你看看,就像這個,幾乎是漁人再世:

「今民國末,大員人,上班為業,緣燈騎,倦而不知歸路遠近。忽逢居酒屋,店寬數十步,多有忘歸者,眼中無神,菸霧繚繞,上班族望而嘆之;復前行,欲近其宅。路中燈閃紅霓,旁見一家緩行。夫態悠然,妻媚兒俊,衣飾不凡,腕錶照人,其身彷彿若有光,上班族望之而忘,後車鳴,方前行。至屋舍車,從門入,初極狹,纔通人;復行數步,方寸之地盡矣。」

–無論你是誰,給我你的故事,我告訴你不知道的事–

母親

【極短篇|山溪系列|換語者店小二】

一座無聲的淵,從母親的背影氾濫開來

〈母親〉

她的世界是一幅又一幅靜止的畫面組合而成,像夏天的太陽烙印在地上的一塊影子,貼在行人磚上,形狀完整的切割平面。

熟悉的人,畫面累積得多了,便在她的世界以15格一秒的速率動了起來,像播放電影,視覺殘留形成的動態錯覺。

例如,母親。

她記得母親,走在鐵道上,正要橫越月台的瞬間。

跨大步伐,擺動手腳,眼前的母親仍然年輕。背影看不見自從生下她之後,備受生活折磨的滄桑。

母親背影的印記,一個挖空的洞,是她隨時預備跌落的深淵。

那趟旅途是久違的獨處時光,有時安靜地讓人心慌。抵達箱根當日下起大雨,整個下午在溫泉旅館裡躲雨,房間的小電視播著日本語的卡通,母親盯著電視吃著旅館無限供應的冰棒。笑著,好像她原本就該這麼過日子。

她看著母親,就像望著陽台對面的山。

午後陣雨,山谷間雲霧漫漫,隱約可見對面山頂刻著一個「大」字。

雲在山的懷裡跑成一道溪流,冬陽探頭,山腰掛著一道短短的虹,時間過得更慢了。

母親是不泡溫泉的,她不願在大眾池坦胸裸體、也沒有穿泳衣的慣習,但是既然來了,怎麼說也得體驗一次。趁其他的住客還未歸來。她早早探勘了溫泉浴池,回房通知母親。現在沒人、一個人都沒有。鼓吹她入浴。

帶母親到這個不通語言、不知方位的國度,她是導遊加上攝影師,有時候也像帶小朋友校外教學的幼稚園教師。

她想,小時候母親也是這麼帶她的嗎?母親早早生下了她,在她現在的年紀就帶著小六的女兒了,愛哭、會尿床、愛耍賴、講不聽的女兒。

她想不起來小時候的母親,是以什麼方式寵溺她。她記得的都是母親忙碌工作、下廚、做家事的身影。

母親入浴的時間,她在房間重新規劃被大雨打亂的行程。但或許,母親最喜愛的是這個無所事事的下午。

她想起昨日因行走整日喊倦的母親。她看起來仍然年輕,正是四十幾歲的壯年,但也許,母親已然在生活中老去。

傍晚的陽光斜斜地照進榻榻米,暖氣烘得她的臉都紅了,她幾乎要睡著。

眠夢蠢動著,她等待母親的歸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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餌身

【極短篇|山溪系列|換語者店小二】

「父者,負者」

〈餌身〉

幸好躲到這裡了。

國家公園遊客中心,不只空氣清新、陽光明媚。看完生態電影,還可以到大片的庭院散步。往大片的人造湖探頭,魚群馬上聚集過來。湖面上走著白雲,手指揮舞。魚群竄動,搶不到任何食物,只有清新無污染的空氣。

最大的魚游過來,張著藍色的嘴。

「最近手頭緊,你那還有沒有?」他臉上的皺紋和年久失修的引擎聲一樣,起伏顛簸。

不可置信的望著他,不出現就算了。出現了,沒有一句慰問,開口就是欠周轉。

你向我伸手,那誰來周轉我的人生呢?

繃著臉,還是給出半數。副座沒有阿姨接手,父親的手像從水底竄出的魚嘴,一口就咬走餌。

張著大嘴的藍色大魚,噗、噗、噗開走了。

「咚,丟到水裡都還有聲音呢。」魚群收到驚嚇,潰散開來。水面瞬間平靜無波。

幸好我躲到這裡了。

沿途挑選聲名狼藉的國內航線、客運、船班,繞行台灣不只一大圈,投保最高額的意外險,卻還是平安到達了。

還不算深山,畢竟已經習慣人工風景。這是舊時全家最常出遊的景點。也是他唯一一次看到父親眼淚的地方,眼眶充滿怨憤。

年紀小小的他,不知事,沒有母親在身邊了,也知道要拍拍父親。記憶隨機閃現,終止平靜,魚群又悠遊。

咚……水花四溢。

無家、無人、滿身不知何來的債、一個名為父親的黑洞。

「來,以我的肉身為食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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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頭水邊

【極短篇|山溪系列|換語者店小二】

滿城的幽魂,只為尋找一塊立足之地。

〈山頭、水邊〉

他是一個無屬地的流浪者。成年後在幾個城鎮中搬遷來去,每次搬遷,總能找到山頭、水邊,挑戰通勤的極限。

研究所時期,穿過戴帽子的鳳梨田、S型的小徑,催著油門上坡下坡,才能到達他的第一個租屋處。

每次通過鎮守靈骨塔的四大金剛前的下坡,迎面就吹來淺山的清涼氣息。若是秋冬,早晚的寒意竄進毛孔,逗得他不能克制地打顫。

他屏氣凝神地穿越對黑暗的恐懼。

從小被嘲笑慣了,「恁阿母沒生膽給恁喔。」一個月房租只要兩張小朋友,附山景的陽台套房。這裡雖偏遠,但蛙聲圍繞,一如童年。

北上後,再沒有這等享受。他在城市裏浮浮沉沉,搬到這個山頭,翻過去是墳區。為了頂樓曬衣台的山景,他願意窩在這個壁癌、潮濕、採光不足的小雅房。

終究付不起這個黃金學區的租金。再搬一處水邊,拐個彎就是殯儀館。招魂幡、花圈、道士,行人捧著紙糊的房、車穿越馬路。

離鄉背井,他汲汲地要背上第一學府的招牌,擠入爭利的陽世,幾年來,卻還是繞在漠漠的陰間。沒有一塊立足之地刻上他的名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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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度C的夏天

【極短篇|山溪系列|換語者店小二】

暑熱的氣息,溶入了潺潺的水中,讓不小心跌倒的孩子,喝下了整個夏天。

〈16度C的夏天〉

東澳的冷泉,16度C的夏天。

石頭疊成的冷泉池正適合避暑。上方的軌道匡啷框啷,火車呼嘯的聲音暫時掩蓋嬉鬧聲,火車鑽進山洞去,人潮的聲音像泉水一樣湧了出來。

這處山坳,下午的陽光剛好被側面的山擋住,風從東澳灣熱呼呼地吹來。遠處一群的小朋友正往這裡奔跑,皮膚黑黝黝的,像被太陽曬習慣了,熟門熟路地衝下池子打水仗,水花四處潑濺。

「好冷喔。」

坐在岸上的阿芯正好在水花攻擊的範圍,看起來有點不耐煩的樣子。

「要不要下去玩?難得出來走走。」

阿甘示範地把半個身子泡在水裡,雙手往後一划,「爽快!」

一支小腿小心翼翼地探入16度C的冷泉,踫!一個小孩猛地撞過來,阿芯整個人坐到水深及膝的池子裏。水溫和氣溫相差近二十度,她瞬間像要凍結成冰棒的冷。

阿甘一把將不諳水性的阿芯撈起來,深怕她生氣。

「小鬼,別跑。」

阿芯雙手胡亂一潑,玩耍的小孩早就一溜煙跑到池子另一頭。嘩啦,阿甘被淋得整個人濕漉漉的。阿芯噗地笑了出來,開始學小鬼們亂潑水,池子的水仗、又多了一場。

冷泉旁,一個老伯細心地烤著東澳灣的飛魚,一尾一尾垂直地掛在圓筒形的烤爐上。

炭火燻出來的香味,正是七月暑熱的氣息,帶點鹽分,溶入了潺潺的水中,讓不小心跌倒的孩子,喝下了整個夏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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森林救火隊

【極短篇|山溪系列|換語者店小二】

野火燒不盡,而你我在塵埃中持續蔓延

〈森林救火隊〉

「這是我此生看過最美的景象。」

急急奔赴深山更深處,已經是深夜。遠遠望去,火舌在山林竄動,蔓延成長長的火龍,豔紅的火光,寶石一樣的耀眼。二葉松用豐沛的油脂滋長這場林火的猖狂,野性的艷紅串成島嶼女神的項鍊。

風吹得狂亂,夜色黑深,火舌愉快的跳耀,難以預測火勢延燒的方向。白天救火看不清,不知害怕,黑幕中才看到林火的難測。

前去只能徒步攀爬了,他們不顧夜色深沉地持續推進,無線電對講機喊著各種指令以及火勢的判讀,他背負著滅火設備,跟隨著當地人員,一個勁地蹬越,一步一步靠近火龍,心跳得熱烈。

遠處傳來直升機的聲音,急急地載著水來救援,螺旋槳跟難以捉摸的風比拼。兩、三架直升機整夜來回穿梭。

無線電對講機傳來他路夥伴的呼叫:「撤退,我被火包圍了,需要馬上撤退!」150人的救援隊伍,分頭接力執行任務,呼喊、推進,林野熱鬧得像是集市。

他想,巡山時時恐懼是否踏入土蜂的領域、進入山豬衝撞的距離以及成群獼猴的威嚇,現在,他只希望生靈都來得及逃離火場。那些威脅,其實都和自己一樣,一模一樣。失去豐美的領地也罷,逃出來吧。

鎮夜用全身力氣和火龍搏鬥,天濛濛地亮。他的隊伍要循原路下山,一看居然陡峭近乎垂直,昨日摸黑上山不知道害怕,上的去、下不來。擠出最後一點力氣,繞道大段遠路才得下山。

他在酣睡的甜美裡再度回到大火懷抱。

「這是我此生看過最美的景象。」

大火燒了兩天兩夜,島嶼女神心滿意足地撫摸這條豔火項鍊,滿心期待來年春天,這條交錯的徑路會孕育出怎麼樣的嫩綠新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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